“这是老师的名字?”小孩仰着头,学着他的样子,抬手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字,“这是……我的名字?”
“对,这是我的名字,这是你的。”白怀瑾微微弯腰,一手摸了摸小孩的头顶,另一手撑在“黑板”上。
他说着视线上移,恰好转向霍璋坐着的方向,视线却似乎从他肩头擦过,神色变得有些惋惜。
“元稼。”白怀瑾再度开口,一下接着一下抚摸着小孩柔顺的头发,“你和小伙伴们想要读书吗?”
他慢慢说着,目光望着瘦小的孩子,好像透过孩子看到了自己从前的模样,一边抚摸一边试探地问:“老师来教你们读书好不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从身后忽然传来掌声。白怀瑾蓦地愣住,下意识扭头去看,只见身后的会议室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轮椅,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几乎是在瞬间,白怀瑾的表情变了。
他几步走到轮椅前蹲下,握着老者的手,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闫爷爷!”
闫老看着眼前的青年,眉眼弯了弯,拍拍他的手背:“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重新改编过的《蜻蜓》剧本,闫老一个字一个字过目了。对于白怀瑾刚才的表演,他隐约记得那一幕戏总共只有不到十句的台词,都是听着无足轻重,但是十分讲究演技的。在老版《蜻蜓》中,也有这场戏。但是白怀瑾的表演,没有老版中的风平浪静,一切看起来像是酝酿着滔天巨浪。他的每一句台词,听着没有意义,却实际上预示着之后会发生的很多麻烦事。
第一句话,他是在解释元稼的名字。在剧中,元稼是个乡下小孩,已经十岁了,却还没有读过书,因为不识字,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是什么意思。他左手按着的是“黑板”,右手拿着的是“粉笔”。一笔一划写下的是“元稼”两个字。
第二句话,他在向元稼解释他自己的名字。庄禹这个角色,在老版就有,是个从山村受人资助走出来的苦孩子,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到县城,但是听说这个村子没有学校,孩子们都不认识字,便扔下已经安排好的工作,一个人背着包来到了村子里,自愿当这里的老师。
第三句话,他在应承元稼的疑问的时候,视线望向远处,是在看几个躲在漏风窗户外的孩子。仿佛在那几个想要躲藏起来,但是没有成功的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因为贫穷没钱上学,只能躲在村里学校的窗户外偷听的样子。
第四句话和第五句话,听着简单,但对庄禹这个人物来说,是艰难的开始。
庄禹选择来到村子里教书,本身是没有工资的,因为县教育局对这个村子的教学安排一直是建议他们去县城上学。庄禹靠着东奔西走,终于在村子里找到了一间可以用来让学生上课的房子,又花了很多功夫才说通村民,将孩子送进学校。
这样艰苦的条件,直到谢涛跟随父母来到村子里,才开始好转。谢家的投资让学校变得像模像样。
如果说老版《蜻蜓》更注重于孩子之间的友情,新版可能在老版的基础上,增加了对贫困山区教育的描写。这就是刘元想要拍摄的老少咸宜的电视剧,既有社会意义,又有教育意义。
因此,庄禹这个角色在整部剧中,就有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和十分悲情的定位。白怀瑾刚才的那几个动作,几句台词,表现出了一个自愿来到乡村的年轻教师面对贫瘠的村子所流露出的悲伤和无奈。
“闫爷爷。”白怀瑾蹲在轮椅前,看着多年不见的闫老,忍不住眼眶发红,“你身体最近还好吗?”
闫老笑着点了点头说:“还好,应该还能撑到你们拍完电视剧。我还想看看新的《蜻蜓》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着,视线移到全部走到自己面前的主创人员身上。刘元有些激动地上前,握了握他的手:“闫老,我会努力把《蜻蜓》拍好,不给您丢脸的。”
闫老乐呵呵地笑了,看到霍璋也在旁边,有些感慨:“十几年了,还能在电视里看到小霍跟小白,挺好的。都是有吃这口饭的天赋,能看到你们拍出好的作品,有那么多人喜欢,挺好。”
毕竟年纪大了,闫老说话的时候难免有些重复。他反反复复说着“挺好的”,对谁都说“挺好的”。在接下来的甄选环节,每一个跟白怀瑾还有霍璋搭戏的孩子,他都重复说着“挺好的”。家长们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孩子从会议室出来,每一个都说有个老爷爷说自己演得挺好的,但是白怀瑾明白。
老人家这一辈子的心思都在电视剧上。对每一个小小年纪就努力展现自己的孩子,老人家都十分包容,不管演技好坏,有这个勇气就挺好的。这句“挺好的”,在十多年前拍摄《蜻蜓》的时候,就是闫老常常挂在嘴上的话。时至今日,仍然如此。
老人家的身体吃不消。在甄选会进行到最后的时候,孙修文已经安排人送他们回家。
谢涛和元稼两个小演员已经定下来了。在给家长吃了定心丸后,刘元一门心思铺在其他演员的选择上。
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蜻蜓》正式进入开拍阶段的时候,已经步入了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