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若水抬眸,眸光如水,毫无惧意,“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可是你不是应该三媒六礼娶我过门,才不负我千里相随的情谊。”
冉续勾起她的下颌,拇指摩娑她细嫩的肌肤,“你真心嫁我为妻?”
“那你以为我为何随你至此?”钱若水迎向他的目光,语气平静,不见慌乱,“你去不了京城,上门提亲这道程序也就算了,你是氐族人,不必合生辰八字,也就不必求那些黄道吉日,择日不如撞日,你看我们以天为媒,明日就拜堂成亲吧?”
冉续原想逼她说出真相,却被她这番话惊吓不小,“你说成亲?”
钱若水点头,“我跟了你,你不能不给我名份。”
“你也说了,我也氐人,从来没有拜堂成亲这种事情,喜欢的女子抢来帐中过上一夜便是夫妻了。”
钱若水咬牙娇羞地望着他,娇嗔道:“可我不是氐人,你省了三媒六礼,难道连个仪式都不给我吗?好歹我为你舍弃大魏天子的荣宠和世家的尊崇,你也该为我做点什么吧。”
冉续信了,他真的信了。
第二日,大红喜帐幕天席地装扮起来,众人额手相庆,熊熊燃起的篝火彰显着喜悦,火热的气氛一直延续着。冉续拿出储存的羊肉和牛肉,在篝火上烤得直冒油火,肉香充盈,垂涎三尺。他没有想过,也会有成亲的一日,还是娶了这么一位风华绝世的女子。
究竟是福是祸,他已无暇顾忌。
此时,杜恪辰收到冉续派人送来的国书,愿与大魏永世交好,绝不再起战事。使者同时也先知他,钱若水与冉续正在营帐举行大婚,邀请大魏天子参加喜宴。这一切并不像是撒谎,她真的如此迫切地想要和另一个男人成亲,不再属于他。他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落空,心口的疼痛已经麻木。
“吩咐下去,明日开拔,赶赴京师。”
庞统想说什么,可终日默默地退了出去。在门外遇到值守的王赞,和他交换了眼色,“你说娘娘这是唱的哪一出?”
王赞跟着钱若水的时间最久,可他也是摸不清她的意图,“娘娘真的嫁了?”
“我看着营帐都布置起来了,还有假吗?”庞统真的不明白,“陛下对她情深意义,她这是何苦……”
“她对陛下何尝不是用情至深?”王赞不由地为钱若水辩解,“看看咱们镇西军这一年来的变化,粮仓从来没有少于七成,兵器全都铸了新的,就连身上的甲衣都是特制的,普通兵刃无法轻易割开,就连军营的伙夫都是从各地请来的,怕弟兄们思乡情切,专门给大家煮家乡菜。她刚到凉州的时候,嗜财如命,十里红妆,却为了咱们散尽千金。这份情义,我领。”
“可她为何要走?”庞统也是没有答案。
王赞摇头,“这只有她自己清楚。”
夜深,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城墙,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杜恪辰呆立墙头,向北望去,长时间地伫立着,如同一具石像。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发间,就连眉间亦染了斑驳雪白,似一夜白发,苍老蔓延。
“陛下,该歇息了。您的伤还没有痊愈,不能再冻着了。”王赞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了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明日就要回京了,你要保重身体。”
杜恪辰哈出一团水气,唇边勾起苦涩的笑意,“王赞,你跟朕多久了?”
“末将自幼在军中长大,被选入侍卫营跟随陛下十年有余。”王赞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因是军中将士之后,也就比旁人更早承担要职。
“你不必回京城了。”杜恪辰说。
王赞面色如常,“末将明白。”
“我只能给她想要的,却不能置她于不顾。”杜恪辰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哽咽,如同断弦了琴音,凄凉而又无助,“你留在她身边,她什么时候想回来,你就随她回来,她要是一辈子不回来……你,你就跟着她,直到她想朕了……不要让她发现你,不要给她压力,让她自在地……”
最后,他无法成言,手撑在墙上,刺骨的寒冷也无法让他得到内心的平静。
从此后,各奔东西,一生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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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若水冷漠地坐在上首位,明晃晃的红,喧嚣的鼓乐,欢庆的人群,置身其中却全然感受不到他们的喜悦。身侧的冉续已然酣醉,睁着混沌的双眼搂她入怀,她没有拒绝,身体却僵硬如石,一杯杯的酒往肚子里灌。她的酒量并不好,可今夜却怎么喝都不会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