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若水歪头看着他,阳光透过半掩的轩窗铺进来,染了他一身金灿灿的光芒,仔细一瞧,似一件黄金甲衣,神武威仪,英挺不凡。
终于弄好衣裳,钱若水又使上性子,递给他一把木梳,“梳头。”
这可难住了杜恪辰,他拿着木梳左看右看,仍是不得要领,最后索性高高束起,取了自己常用的玉簪固定。
他今天穿的是亲王常服,头戴笼冠,多了几分风雅之气,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钱若水对镜检查自己的装扮,挑眉问他:“你这是想让我被太妃刁难吧?”
杜恪辰围着她转了一圈,“跟本王一样。”
钱若水扶额,“你竟然给我穿男装,太妃不把我直接踹出恒春院才怪,还有王妃,她巴不得寻着我的错处,狠狠地治我。你倒是好,授人以柄,也不是这般张扬的。”
“你总算是醒了。”杜恪辰擦去满头的汗水。
钱若水气结,“你……”
他无辜地摊手,靠在窗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眸中只有她,再无旁人。
太妃托病未起,初一、十五的请安,也便少了一回。素日里就不曾多见,眼下不见,更是生疏。
一夜的大雪盖住了恒春院盛开的花卉,杜恪辰这才没有躲闪地从容走过。
钱若水好奇,问他:“母妃不知道你对花粉过敏吗?”
“她怎会不知。”杜恪辰也是无奈,以前在宫里,太妃对他并不关爱,只当是一个助她得宠的皇子,平日里都是交给宫人去带,她一心只腻着先帝,无瑕分神。他带她离京时,她诸多怨言,可她毕竟是母妃。凉州苦寒,她又享受惯了,院中的一树一木都要求和宫里一样,就连这个花卉盆栽,她也不肯因为杜恪辰而少种一盆。她曾经说过,儿了迁就母亲此为孝,母亲迁就儿子,就是儿子的大逆不道。
杜恪辰便由着她去,还好西北苦寒,很多花卉都养不活。
钱若水也不好再问。
“我和母妃之间向来寡淡,也没有寻常人情的母子叙话。但我对她心有愧疚,只盼她能平安终老,免于灾祸。”
母不慈,不代表儿就能不孝。
杜恪辰牵着她走出恒春院,突然问道:“甚少听你说起你的母亲,听闻她是一位贤淑温婉的女子,不爱出门交际,很少有人见过她。”
钱若水的手倏地一颤,心虚地松开他的手,假装扶了扶一丝不乱的鬓发,“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血崩,此后一直缠绵病榻,在我六岁时她撒手而去,留下我的爹爹相依为命。记忆中的她,一直在生病。爹爹说她的身子不好,生我时艰难,可她还是坚持要为钱家留后,只可惜生了个姑娘,不能延续钱家的香火。不过,我娘还是疼我的,身体好些的时候会教我读书识字,给我做好看的衣裳。”
这样的记忆,杜恪辰没有。生于宫中的皇子,打小就被乳母带着,由太傅开蒙,衣裳也有绣娘专门制作。
“你娘是哪家的闺秀,怎么没听你提起外家?”
钱若水默了半晌,“我娘她……”
“怎么?不会是因为钱大家娶了太多姨娘,与外家的关系不好吧?”钱家的大体情况杜恪辰还是知道一些的,钱忠英府中的姨娘也是京城的一景,可说来也奇怪,这么多的姨娘照理说应该是儿女成群,可钱家偏偏人丁不旺,除了钱若水这个嫡长女外,都是庶出的姑娘。
“我娘她与我爹是私奔的,外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杜恪辰更是好奇了,“还有人不想把姑娘嫁给钱家的?这是谁家啊,好厉害。”
钱若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夏辞西和她的真实关系,可他知道之后会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可她若是不说,他一定会起疑心,说不定会派人去查,能查出什么尚未可知。还不如她自己告诉他,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也好过他顺藤摸瓜,查出此间的秘密,对夏辞西、对她都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钱若水深吸一口气,兀自往前走,不哪去看他的眼睛,“我娘姓夏,夏辞西是我表兄。我娘与我爹私奔后,与夏家断了往来,夏家也不愿提及这个女儿。表兄长大后,寻到京城来,我们总算是相认,但对外仍是以朋友相称,不愿再牵扯往事,惹爹爹不快。”
杜恪辰的脸色从震惊到释然,终于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意,快步赶上,从背后拥她入怀,动情地说:“你终于肯对我说实话。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对我说出,你和夏辞西的真正关系,还以为会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还好有生之年,我还是听到了。”
“你知道?”
杜恪辰摇头,“只是猜测而已。你不觉得你们长得很像吗?”
钱若水摸摸自己的脸,“他长那么丑……”
杜恪辰笑得连褶子都出来了,“你不怕他揍你啊?”
“他才不敢呢,有你在。”钱若水轻嗤,“不过你就惨了,知道真相的你,以后就要喊他一声兄长了。”
杜恪辰不以为然,“我摆王爷的谱,看他还敢怎样!只不过,这夏家又是哪来的,大魏的世家中,好像没有姓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