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云点头,荀舞瑜喜逐颜开,拉着他手疾奔出了小阁,跟随在玄阙众人之尾。
慕岚珊此时身骑骏马,似也在四下寻觅,没过多时便与荀舞瑜视线相交。她即刻展露笑颜,向荀舞瑜挥挥手,示意她与裴云两人到她身侧去。
荀舞瑜与裴云从众人身间穿梭而过,慕岚珊看到两人接近,与身旁的一人一声低语,那人随即翻身下马,她再向荀舞瑜使个眼色,荀舞瑜便明白她是要自己与裴云与她并驾骑行。
“今早没见到你们,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没成想你们已先到此地。”慕岚珊打了马,一跃行至玄阙人众后最前。
“抱歉让岚珊姐忧心了。”荀舞瑜也策马跟上了她。
“舞瑜,是我该向你说抱歉。”慕岚珊却沉下目色,“义兄已被寇城主请了去,你们一时半刻怕是见不到他了。我们的人马被安排在前方的客居,你们同我去那里等他可好?”
“岚珊姐,我听你的。”荀舞瑜点点头,与裴云同乘一骑随慕岚珊而行。
……
此后,玄阙人马停于一处静雅别苑,荀舞瑜几人下马步行,走入中庭。
慕岚珊暂别荀舞瑜与裴云,指挥手下众人井然有序安顿好一切后,又回到两人面前,与两人避开人生喧嚣,捡了处僻静石亭落座,说些途中见闻。
荀舞瑜尚未见到燕北行,一颗心总还是悬着,说话时难免心不在焉。
慕岚珊似有所察觉,正欲出言安慰,却突然凛目斜睨,一个旋身出了石亭。
“明人不做暗事,还请尊驾出来相见!”她凝目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于苑内的一株苍天古树。
古树长青,枝影斑驳,一道青衫人影从树后踱步转出,向慕岚珊温润一笑:“花惜玉见过慕四小姐。”
竟然又在这里与花惜玉相遇!
荀舞瑜听到花惜玉那故作儒雅的嗓音,心下一凛,暗道声冤家路窄,也疾步出了石亭。
她只是有一事不明——听花惜玉口吻,他与慕岚珊也似相识。
“原来是花公子,长久不见,适才失礼了。”慕岚珊回礼道。
花惜玉将右手笼在袖中,扬眸看看荀舞瑜与裴云,很快收回了目光,对慕岚珊道:“不,刚才确实是在下唐突。在下受邀前来,欲纵览城中景致,见此地典雅清幽又似无人,便信步入内,刚才正转至后苑却忽闻人语,是以暂立树下,并非有意偷听小姐谈话,还请慕四小姐切莫介意。小姐正与友人聚首,在下更不便搅扰,告辞。”
他一语言罢,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荀舞瑜与裴云,像对待初次相见之人般恭谨抱拳,随后转身离去。
荀舞瑜只觉他的出现极为奇怪,离开时也似神色有异,急忙问慕岚珊道:“岚珊姐,花惜玉称你为暮四小姐,你识得他?”
慕岚珊淡淡颌首:“舞瑜,我本不该瞒你,其实你我初遇时,你便没猜错,我确实出身岭南慕府,我在家中排行第四,家父就是慕府第五代家主慕骞。”
她侧首回行,又道:“花公子古道热肠,曾助我父寻回失窃已久的家传秘宝,于我慕家有恩,我曾与他见过数面。”
荀舞瑜得知慕岚珊即是岭南慕家的四小姐不免讶异,她听慕岚珊此言,心知江湖中人仍都认为花惜玉乃是一代少年英侠,当下犹豫是否应在慕岚珊面前揭穿他的真实面目。
这时天色已暮,偃月城城楼上响起冗长鼓声,一道伟岸的人影足踏斜阳,与鼓声相伴而来,自带几分潇洒、几分朗逸,正是玄阙阙主燕北行。
“荀姑娘,别来无恙。”燕北行径直走向几人,声音低沉而有力。
“兄长。”慕岚珊含笑迎上前,目色一转,“那件事可与寇城主说了?”
“那事容后再提。”燕北行微一侧目,转而面对荀舞瑜与裴云,“今早我已听义妹说过你昨夜提及之事,想来就是这位小兄弟正受病痛折磨。”
荀舞瑜不再迟疑,恳切咬唇道:“敢请燕阙主将岛上奇花相赠,救小云一命。”
燕北行并未马上回言,而是仔细端详裴云一番,扬起两指扣向裴云腕间,过得稍许后方才放低裴云手臂,蹙起剑眉。
“荀姑娘,你可知玄阙所在之海岛距中土有万里之遥?”他严肃问道。
“我知道。”荀舞瑜凝色点首。
“那你就该知道,纵使我现在即刻从这大漠之中启程返回海外,再从我岛上采集那奇花回归中原,如此一番也至少需时一年。你以为,这小兄弟能撑到一年之后等我归来?”
“我……我可与小云随燕阙主同往海外!”
燕北行苍然一笑:“好,那就请荀姑娘与这位小兄弟自今日起入我玄阙,从今而后为我燕北行所用,永生永世不得脱离。”
“燕阙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荀舞瑜即刻听出不对。
慕岚珊赶忙在一旁道:“舞瑜,有件事你应是不知。非玄阙之众不得入岛,所以连我也未去过兄长的岛屿。”
“荀姑娘,一旦登岛,从此你一生一世就都失却自由,只能为我一人奔走。何况,你现今尚且不知我那岛上奇花是否真实存在,就算存在又是否当真能为这小兄弟解除病痛。你不用急于答复,我给你与这位小兄弟时间考量。”燕北行目色深远,说罢返身,只留下荀舞瑜裴云与慕岚珊三人立于中庭。
荀舞瑜的心阵阵发紧,裴云碰碰她手臂,星眸萧索。
——舞瑜,他的话我都看懂了。你说过,只要与我一起,能过一时便是一时。我们走吧,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想了。
荀舞瑜讷讷看着他,一时不知当说些什么。
慕岚珊不懂裴云动作,只得抚慰荀舞瑜背脊道:“舞瑜,兄长所言个中曲折也是我未曾想及,但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你们还是当好好考虑。”
她带荀舞瑜与裴云出了别苑,一直将两人送至街尾。荀舞瑜直至与慕岚珊作别,仍是垂目无言。
她与裴云两人回到先前的小阁,瘫软无力坐在桌边,只感心绪之起伏难以名状。
“小云,只要还活着,就还有万般可能,但倘若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能活着,自然是活着的好。”她试图说服自己,也似在试图说服裴云。
“三句不离生死,不像是我荀凤吟的女儿。”
极具侵略性的浓香袭来,母亲的媚语再度飘入荀舞瑜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