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六碗绿豆汤!”梅清跟弟妹几个勉强坐一张小桌,说完就对上了白鑫僵硬的表情,惊讶道:“阿鑫你吃完了???那你稍等片刻吧!”
白鑫:“……”
汤上的很快,年纪小的先尝。宝花舀了一汤匙喝,立马惊喜说:“好清爽,还有点甜呢!”梅芳林坐她身边,听她说着‘表兄真好’云云,很是骄傲。不怎么说话的宝夕都两眼闪亮地对梅清笑。
绿豆于她们来说是稀罕物,种的少收成更少,比白米还精贵,对请客的梅清自然感激。
今日梅清的收入最多,再加上良弟梅芳林的,两人竟得了八两多银!梅林心情不错,即便白鑫吃过了,也还是给他叫了一碗。
方巾男人见白鑫没位置坐,似乎要蹲在墙角,便喊到:“小娃娃,坐伯伯这里。来啊!”他右侧坐着个瘦脸汉子犹豫地扫一眼白鑫,见他长得挺可爱,没说话。
见这位‘伯伯’不像人贩子,白鑫迟疑一瞬才过去坐下。梅清等人好奇地瞄了几眼也不在意。
一碗绿豆汤清亮见底,底下的绿豆数的出来。白鑫刚才囫囵吞下,味道都不知,现在慢慢品尝,果然好喝。煮好的汤加了点蜜,用现打上来的井水镇着,一碗两钱,实在价。
方巾男却不让白鑫做个‘安安静静的小吃货’,只听他问:“小娃娃你是哪个村的啊?”
白鑫皱了下眉,“我已有九岁。”
闻者皆愣。
男人方笑道:“好,是小兄弟。”
白鑫满意地回他:“东西村。”
男人听了脸色越发和煦:“这么巧,我正好要去那探亲。我姓聂,你叫我聂伯伯好了。”
白鑫扫一眼梅清那桌,隔了一张桌的几个居然有心情吃着家里带来的干粮,他喝汤的速度便慢下来。
聂姓方巾男人接着说:“你们村离寿山挺近的,地动那天有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事?比如山里着火、雷电闪光之类的?”
白鑫心里咯噔一下,警觉起来,毕竟他在寿山上得了天大机缘,如今不知道他的血液还有没什么特殊作用,被发现了可不是好事。遂故作奇怪地看男人一下,说道:“大家都在讲野兽跑下来咬了好多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特别?反正我没见着也没听人说过甚。”
“呵~”问不出什么的聂方巾并不失望,“小兄弟看上去挺面熟啊?你是哪家孩子?伯伯与你们保长白有才是老亲。”
此人身上带有一股威严气势,作出雅士风范,面容中正温和。他右侧的瘦脸汉子衣着不显,料子不错,瞧着像是随从,旁边还有一桌显然是一伙的安安静静的四个壮汉。白鑫不明显地来回扫视他们,再次确认不是拐子,反倒是大有来头,因回答:“白安全是我外祖”便不肯多说。
聂方巾哪里知道白安全是哪个,能说出保长白有才之名,乃是打听过的。瘦脸倒是意外认真看了看白鑫,皱着眉,蓦地心头一跳脑中闪过一念,又觉荒谬,便不肯再看,怕自己拉不住如万马奔腾的脑洞。
聂方巾随后又问一些乡土民情,可惜白鑫才来不久、又不够可以知道大事的年纪,说的不多。
那桌六人没多会吃完,梅清和秦霜平各有任务,赶着去西市——西市分早晚,早市在巳时末结束。
白鑫默默跟着,宝花回头看了几次,忍不住问:“那位老爷和你说甚?”
其他人也挺好奇,白鑫就说:“走亲访友的,问了几句地动的事情。”
梅芳林道:“我阿父说梅山脚下的梅村、梅头岭村好多人被埋都挖不出来,幸好阿父早早搬过来这边住。”
宝夕害怕地抱着大姐的手臂,“那挖不出来怎办?要是有人还活着呢?”
秦霜平摇摇头道:“地动之后下了雨,泥石冲过,埋得更严密了。我听薛掌柜说过,朝廷派下兵士要把那边清理干净,往后可以从那过境去沽州。”
宝丽脑子一转,“这么说,南来北往打咱们镇经过的人就多了,肯定更热闹。”
几人年纪小,一时都想着镇上会如何热闹。
偏宝花还在问:“他有没说是哪的人,是干甚的?”
白鑫一愣,才想起‘他’指哪个,淡淡道:“没。”
宝花撇撇嘴,挺不满意的,拉着梅芳林走在前面说话:“那位老爷穿的好衣料,还带仆人,肯定是贵人……”
队伍末尾的白鑫异样地看了看宝夕,如果他没眼花,宝夕轻蔑地扯了一下嘴角。
越靠近西市越嘈杂,贩夫走卒,铺了一地的货物,摊主买家或言笑晏晏或争论不休,令白鑫七人瞧着十分新鲜。
西市占一大片空地,偶有几处矮房,各式摊子排成几条长龙,傅氏和江氏的摊子同村子相熟人家摆在一起。几人找过去,却没看见她俩。
宝丽朝一中年良子走过去问:“许君叔,我阿姆和伯姆呢?”
中年良子许氏笑道:“里正家办喜事,包下你家的油和鸡蛋,她二人送货去了,约莫要回来了!”
白家姐妹听了很是欢喜,又有旁边比许氏年轻些的良子白氏说着酸言酸语:“你们阿姆倒是好运,没摆多久就遇上里正家人来采购,早知他家今日有喜,我也挑了油过来。”白氏卖的是时令蔬菜,她家菜地在地动后完好无损,趁这段时间菜价上涨卖菜狠赚了不少。
白氏的丈夫白卫强有个大兄白卫行,在外打工发展了点门路,家境相对富裕,受不少人奉承,连带白氏一家都被人高看一眼。便有白氏的邻居秦氏笑称:“你家一贯吃的土豆油,又不缺钱用,何必费劲挑来卖。他家可没得像你种这么多菜吃不完还能卖,以后自家油不够只能买猪油吃,到底不比你家一直吃自家油好。”
此地产土豆油(就是花生油),手工榨油出油量较少,兼味道比猪油好,这价格就高许多,在最便宜的收获季两斤猪油才换一斤豆油。秦氏心里泛酸但没表现出来,把白氏捧高兴了,叫他送点菜也是常有的。
梅清带着梅芳林和秦霜平去买自家所需,白家姐妹陪着许氏闲聊。白鑫四处张望,见这里的摊子大多直接摆地上:有铺张草垫或粗布,摆上货;有用篮子篮筐木桶盛放;细致点的摆在矮桌上,要不就和卖猪肉一样支一扇门板。不时有人巡逻,见新来的就上去收钱,俗称‘行费’,每逢大集会,半个时辰收两个钱,一个时辰三钱,小集会略少些。巡逻队是三两个年轻人领着一伙半大小子分成几个小队。
白鑫正观察时,有一小队围住个老翁问话,老翁躬着背,断断续续地答,领头的年轻人不耐烦道:“算了,这几日是老大的好日子,老大心情好,我们就不收你钱了。”
老翁连忙拜谢。
不少摊主冲年轻人笑着说:“既是大喜临门,也捎带免了咱们的‘行费’吧。”
年轻人作势轰人,“去去去!我们老大心善可怜弱小,等你老得动不了肯定不收你。”
闻者纷纷调笑。
这边的许氏等人正说着里正家大儿子的婚事,白鑫跟着听了一耳朵,梅清三人同傅氏江氏一起回来。
“阿姆!”白家姐妹迎上去,见她二人的竹筐提篮都空了,看来家里腌的酸菜也被里正家包了。
“热不热?”江氏说着取下宝丽宝夕的篓子叠一起放到筐里。
宝丽回道:“不热,阿清表兄请大家吃了绿豆汤。”
一边等得不耐烦的宝花拉着傅氏就说:“阿姆咱们快点回去,有事跟你讲!”
几个孩子也表示有要紧事商量。傅氏江氏便与熟识的几个村民说一声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