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顾莲连叹气的功夫都没有,心思转得飞快,“对了。”适时的示弱,是润滑人际关系的不二法子,特别是眼前这位公主来说,应该更有效,“这件事现在光是我自己在琢磨,还不知道母后那边会不会答应呢。”
徐姝见她一脸担心有求于自己,心情好了不少,“别担心,母后那边我去说。”
顾莲便绽开了笑颜,“有你这句话,我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徐姝哼哼一笑,“那是当然。”
顾莲打起精神来哄她开心,又道:“我好几年都没有出宫过了,倒是羡慕你,整天自由自在的呆在外面,不知道多快活。”忽地眼睛一亮,“要不……,到时候晚上我去你府上歇一夜吧?”禾眉微蹙,只做头疼的样子,“只怕皇上不应呢。”
“怕他呢。”徐姝抿嘴一笑,“到时候等你挑完了人,就说天色晚了,三哥还能跑出宫来抓你不成?便是第二天问起,只说是我不让你走便是了。”
“说好了。”顾莲佯作小孩子的模样,拉她的手,勾了勾,“到时候皇上生气,你可不许抵赖不认,好歹替我挡一挡才是。”
徐姝当即乐道:“谁反悔谁是小狗!”
直到这会儿,乐宁长公主方才真的开心起来。
顾莲陪着她说笑了一阵,跟着她一起去了懿慈宫,既然要出宫,当然得和皇太后那边知会一声,况且还要“有求于”长公主殿下,无论如何都得来一趟。
皇太后听说顾四夫人快不行了,做姐姐的想给弟弟择个弟媳,为母尽一番孝心,倒也没有可挑剔的。虽说当年顾四夫人有些不着调,自己不甚喜欢,但是人家女儿尽孝乃是常理,因而颔首道:“应该的,只是出宫要谨慎一些。”
顾莲盈盈笑道:“我省得,还有姝儿替我遮掩呢。”
如此一番小心应付和周旋,回了玉粹宫,只是觉得身心俱疲,徐离问起,还不好说他妹妹对自己起了忌讳。毕竟只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人心这种东西,哪能摊开了明说出来,倒是显得自己忒多心了。
只是搂了他的脖子,笑道:“准备让姝儿在公主府办一场花会,到时候我找个僻静的地方呆着,在后面相看岂不方便?我也乐得出去透透气。”
没说晚上留宿的事儿,徐离不至于为了这点鸡毛蒜皮难为自己,反正是呆在他妹妹的公主府,要得就是瞒而不报的效果,到时候徐姝替自己分辨几句,觉得自己还是仰仗她的,心头也就痛快了。
这人心啊,实在是太过神奇奥妙了。
徐姝办事是十分有效率的,第三天上头,就把赛诗花会热热闹闹的办了起来。她是皇室贵女,贵中之贵,不是底下一辈小公主们可以比的,因而请帖一下,没有哪个小姐敢推辞不来,皆是精心准备了一番。
顾莲是给自己挑妥当弟媳的,不是给皇帝选秀,因而容色上头不太深究,只要是五官清秀、面目端正的姑娘,就足够了。之前拟出来的名单,都是在公卿勋贵里面选了又选,关系择了又择,最后方才一一定下来的。
未免落了痕迹,不论年纪几何,全部都是一家子小姐集体邀请出来。
徐姝选了一个好地方,自己领着一群公侯小姐们在花园里说笑,把顾莲安排在临水的二层阁楼之上,可以清清楚楚看清下面的情景,俯视一览无余。
顾莲心里也清楚,即便可以看见,一面之缘也只能是草草挑选,希望自己不要看走眼了才是。
选来选去,最后看中了武进伯的家的大小姐寇氏。
她父亲原是徐宪部下,和沈公瑾走得近,最要紧的是,当年灞水河边徐离跳水相救之时,寇空烈就在三军阵营中,这些都是之前就打听清楚了的。
说实话,顾莲十分庆幸徐离是开国皇帝,说一不二。
而朝中重臣也多是一些能征善战的武将,没有那么多的酸文儒气。他们从前过得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比起那些整天安逸的人更知惜福,且天生一股热血性子,对皇帝抢个把臣子之妻不是太在意。
一个个只想好好的安享荣华富贵,如此便省事儿许多了。
“就寇氏吧。”顾莲拍板道。
徐姝却寇氏有些异议,“不甚貌美,且年纪比顾小七还大两岁呢。”
“这有什么要紧?”顾莲笑道:“你是不知道,我那兄弟从小被母亲捧在手里,娇滴滴的,只怕风吹吹就要给吓着了。找个稳重一点的媳妇,能支起家里的事来,他还乐得做个甩手掌柜呢。”
“随你。”徐姝对此毫不在意,撇了撇嘴,“反正又不是我要娶媳妇儿。”
顾莲“扑哧”一笑,“可不是疯了?说出这等男女不分的浑话来。”一直陪着她闲聊说笑,天快黑时,便叫了窦妈妈过来吩咐,“回去跟皇上送个信儿,说太晚,我在公主府里留宿一夜,明儿早上再回去。”
窦妈妈一早就拿眼神催了好几次,可惜贵妃娘娘说得热闹,横竖就是不接自己的眼风,而乐宁长公主又不是好脾气的人,不敢直说赶紧回宫。
哪知道挨到这会儿,贵妃娘娘居然不想回去了!
不免为难道:“娘娘,这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徐姝早就见她一脸焦急了,抬杠道:“莫非是我这儿简陋,怠慢了你们的主子不成?”
窦妈妈忙道:“自然不是。”
顾莲不想把她给绕进来,摆了摆手,“快去传话,哪来这么多口舌要讲?”回头继续跟徐姝说闲篇,是夜,两人到了床上还嘀咕了半晌,方才沉沉睡去。
再说下午那会儿,寇氏一回府就被母亲叫了过去。
“到底是为着个什么缘故,可瞧出来了?”
“瞧着没什么别的。”寇氏笑着回道:“许是乐宁长公主殿下最近有空,想找人热闹热闹吧?反正除了几家公侯小姐,既没旁人,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心下却有一个疑惑。
花园临水的那处阁楼,有一扇窗户微微开着,虽然没瞧见什么,但是直觉还是感到微微不自然,好似有人在后面偷看似的。
武进伯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叹气道:“皇上登基都已经七年了。”
寇氏知道母亲的那些心愿,摇了摇头,“娘,人人都知道宫里的贵妃娘娘盛宠,且她又生了两个皇子,那可不是一个好去处。”
“你懂什么。”武进伯夫人却道:“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一时盛宠可不代表一辈子,往后时间还长着呢。”
当初刚成亲的时候,丈夫待自己好得如胶似漆的,连通房丫头都撵了,可是等到自己生儿育女,时间一长,后头还不是又新纳了侍妾?还生下一个小孽种来!可见天下男人都是负心薄幸的,哪得长久?
对于母亲这份隐秘的心病,寇氏知晓清楚,劝道:“如今三个兄弟都长大了,便是胡姨娘养了一个香姐儿,又算什么?将来不过是多一份嫁妆的事,何苦整天跟爹怄气呢?只怕为着这个,爹才……”
母亲整天见了父亲都是拉长一张脸,父亲便更爱往胡姨娘那边跑了。
偏生母亲执拗,就是这一点十分不听劝。
果不其然,武进伯夫人一听又恼了,“莫要提那个小狐狸精和那个小孽障!你爹他当年你说的话全不记得,我难道还要欢喜不成?他爱去哪里去哪里好了。”
家庭成员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通常都是互补的。
正是因为武进伯夫人性子直来直去,年纪一大把,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寇氏反倒出落的比同龄人懂事。在家不光时常劝慰母亲,勤于教导弟弟们,这两年还因为母亲成天胸闷气短,连主持中馈之事都接过来了。
所以顾莲瞧着她性子稳重,才会相中。
不过也如同顾莲感叹的那样,仓促一面,只能看见一些表面的东西,比如寇氏这位少女心的母亲,就是看不到的了。
武进伯夫人又道:“那贵妃娘娘虽然一时风头无二,但是听说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都病歪歪的,不肯出来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