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可以……
徐夫人忽然间一阵心痛,抬起头来,“我问你们一件事。”看着两个儿子,语气哀伤问道:“其实……,娴儿早就死了吧。”
----孩子们瞒着自己,是不想让自己伤心,自己也就只好装作不知道。
徐策和徐离都是一怔。
就连顾莲,也同样是知道这件事内情的。
徐夫人看着他们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摇了摇头,朝着顾莲伸出了手,“你来,好孩子……”眼泪直打转儿,哽咽道:“你若是肯叫我一声娘,我就只当是娴儿回来了。”
此话一次,屋里的人全都惊住了。
徐离当即大叫,“不可!”
莲娘要是成了自己的亲妹妹,那将来……
“母亲……”徐离好不甘心,再次缓缓跪了下去,“儿子从小都不敢任性妄为,求母亲……”声音是说不尽的痛苦,“成全儿子这一次……”
明明莲娘都已经开始动摇,开始动心,只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可以得到她!千万里的路都走了过来,只差最后一步!
“你给我起来!”徐夫人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斥道:“什么成全?难道今天我不依着你,你就要在此地长跪不起不成?!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居然……”
顾莲急道:“三爷,你快起来。”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弄得徐氏兄弟两个吵架,弄得徐离顶撞母亲,----没错也成了有错,再闹下去只怕不能收拾。
徐夫人脸色铁青,一点一点的转为严厉,最后不去看儿子,转头看向顾莲,“你若是认我这个娘,就给我磕三个头,喊我一声,从今以后就是徐家的女儿!”
顾莲别无选择,当即跪了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喊道:“娘……”
----不如此,只怕徐离不肯放手。
但是徐离此刻就不愿放手,上前一把抓起她,喝道:“不行!你不是我妹妹,这不能算数的!”
徐夫人冷眼看着小儿子,朝顾莲吩咐道:“方才你喊他喊错了,叫三哥。”
顾莲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艰难开口,“三哥……”
“你……”徐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无限恼恨,“谁是你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他高声怒喝,“不许再喊!”
之前她答应自己,只要说服家里人……,就会跟自己走,难道全都是谎话吗?!之前许诺为自己折寿保平安,之前不顾生死替自己挡刀,----难道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自己为了救她,不顾世人眼光、不顾三军将士,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为了把她藏起来,自己不惜算计兄长留在幽州!为了留下她,自己甚至当面跟哥哥叫板,跟母亲对峙!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答案。
----爱极了她,此刻更是恨极了她。
顾莲的手腕仿佛要碎了一般,疼得声音发抖,“三哥……”
“你、你这个……”徐离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直跳,一刹那间,头脑里面充斥着满满的热血!恨声道:“你这个心冷意冷、口是心非的女人!!”
气急之下,将她重重的扔了出去。
顾莲生七七的时候是早产,后来灞水河岸又受了好几处伤,眼下身体并不好,更加上徐离本身力道惊人,顿时连连往后跌去。
不想撞到徐夫人,情急之下只能往旁边一让。
踩着了什么,绊倒,身体不受控制,倒了下去,撞在没躲开的椅子尖角上,----顾莲只觉得额头一阵剧痛,一阵温暖,然后大脑就失去了意识!
在黑暗袭来之前,似乎听到徐离在耳边喊道:“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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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不好了。”段九打探消息回来,急道:“观澜阁好像出事了。”
叶东海大惊,“什么事?”
段九飞快说道:“徐夫人去了观澜阁,然后徐离和徐策也都去了。”抹了抹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有一个时辰,他们又去了栖霞寺。现在徐离和徐策都已经回了徐府,徐夫人却没有回来。”
叶东海一阵惊疑,看向季先生。
季先生问道:“观澜阁现在如何?”
“我回来的时候又去看了一下。”段九回道:“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微微皱眉,“不知道……,人有没有被转移走。”
现如今,他们都以顾莲还活着来行事。
叶东海只犹豫了一瞬,便起身,“我要去栖霞寺见徐夫人。”
段九不安,“万一是他们的计呢?”
“那也顾不得了。”叶东海轻轻摇头,“我一直犹豫着不敢去观澜阁,不过是怕事情闹大了,叫莲娘不好做人……”声音难受,“现今观澜阁发生变故,我再不去,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能再等了。”
段九劝不住他,只得一起跟了出去。
叶东海到栖霞寺却吃了闭门羹,徐夫人并不见他,他不肯走,又不敢大闹起来,便在香客的院子外面站了一夜。
次日天亮,小丫头进去禀报了洪妈妈,洪妈妈又转告于徐夫人,“是个傻子,在外面守了一夜,那架势……,怕是不见到人就不走的。”
徐夫人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叹了口气,“都是一些冤孽。”
洪妈妈迟疑道:“夫人……”指了指里屋,“即便夫人有幸找到了女儿,但是女儿大了,将来总归也是要嫁人的,女大不中留啊。”
意思是,还是早点把这麻烦送回给叶家吧。
“人还没醒怎么见?见了,只会生事端。”徐夫人轻叹摇头,无奈道:“罢了,你让他进来,我与他说几句话吧。”
叶东海早已不复从前的温文尔雅,一脸憔悴之色。
上前行礼,“见过徐夫人。”
徐夫人看着他,----叶家已经为莲娘办了丧事,听说叶东海发愿守孝三年,不娶妻、不纳妾,听着倒像是一个情深似海的。
可是……,焉知又不是为了美名做戏?
退一万步,便是他叶东海对妻子一往情深、坚信不疑,可是叶家的长辈呢?况且目前来说,还根本不知道他的来意。
徐夫人的念头飞逝而过,开口道:“何事?”
叶东海不能说自己是来找妻子的,恭恭敬敬执了晚辈礼,斟酌着说词,“晚辈心里有一些迷惑,盼夫人能够指点一二。”
徐夫人见他很有分寸,点了点头,“你说。”补了一句,“便是有莽撞之语,我一个做长辈的总不与你计较便是。”
叶东海目光一亮,继而道:“内子莲娘,数月前在幽州灞水河遇难,当时我太伤心没有细想,早早的给她办了丧事。”心里不由一阵难受,“后来有人替她占卜过,说是生机未断,现今还是想寻她回来的。”
“哦?还有这样的高人。”徐夫人以为这是他的借口,没有在意,只是问道:“我听说,当时我家三郎曾经追上去救人,此事天下皆知。”看着他,“敢问你又如何作想?莲娘丧事已办,你打算寻回她如何处置?又如何跟家里的长辈们解释?”
一声声,一句句,问得都是要害之处。
叶东海并不觉得任何刁难,只是大惊大喜。
徐夫人的这番话,几乎就等于承认莲娘还活在人间!一直以来的猜测和希望,现今被人亲口证实,激动之情自然是难以言喻。
过了半晌,才慢慢平复心绪,“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她的意愿,我总不会去为难的。”满目希望看着徐夫人,“还望……,能够指点迷津允我见上一面。”
“这话便是胡说了。”徐夫人皱起眉头,说道:“我怎知道莲娘在何处?如何能够指点于你?”顿了顿,“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完呢。”
叶东海不敢顶撞硬来,老老实实回道:“如果能够找到莲娘的话,我想让她以姐姐顾荷的身份,重新嫁入叶家……”
徐夫人轻轻一笑,“只怕不太妥当吧。”
叶东海忙道:“请夫人指教。”
“据我所知,荷娘生下来没几天就夭折了。”徐夫人幽幽一叹,“这件事顾家不少人都知道,甚至我都知晓,如何瞒得过悠悠之口?”
叶东海闻言一怔。
徐夫人又道:“况且,莲娘从小就没有养在她母亲身边,感情淡薄,你怎知道顾家会答应此事?毕竟一个不慎,就会牵连到整个顾家的名声。”摇了摇头,“退一万步说,便是顾家勉强答应了此事,莲娘也会遭到娘家上下鄙夷,一样不好做人。”
“那……”叶东海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考虑不周,迟疑道:“或者……,或者别的什么人家……”
“更是胡说。”徐夫人打断他,“高门大户,岂会为了区区一点黄白之物,就不顾自家上下的名声?岂能答应了你?而小门小户或许愿意帮忙,那有什么用?”又道:“到时候两个人长得一般模样,你该怎么解释?叶家的人质疑莲娘时,谁能替她撑腰?”
叶东海犹豫不定,微有沉吟,“在这之前,我会说服父亲与长房、三房分家。”
这样的话,妻子在叶家就不会太为难了吧。
毕竟她曾经救过父亲的性命,而且父亲本身也好说话,至于继母和妹妹,根本就不用担心她们,----只是如何分家,这却是叫自己十分头疼的问题。
徐夫人笑了笑,“叶家若是能分家的话,只怕早就分了。”
叶东海神色坚定,“此事为难,我自然会逆流而上去解决。”
“好吧,这是你们叶家的事。”徐夫人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分不分的了,不是他说一句就行,还得到时候看了才知道,转而问道:“你可知道,我徐家才发生了一件大喜事。”
叶东海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茫然道:“什么喜事?”
心下忽地一惊!
难道……,难道徐夫人同意了徐离,要把莲娘给留下不成?正在惊惶不定之际,就听徐夫人说道:“我的大女儿找回来了。”
大女儿?叶东海怔了怔,慢慢回味,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