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个雪印,我们往村子回去。我甚至在想象着,舅妈在厨房里弄起冒着蒸腾热气的一锅,看见我们回来,是怎样的情景。
回头望着从山林之中穿插出来的脚印,像一条长长的曲折线。
回到村子里,我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背着周叔的尸体回到了他家,周叔无妻无子,但是还是有一些朋友的。因为尸体已经很久了,所以我们通知了他的一些很要好的朋友一起把葬礼办了。
尸体换上寿衣,下棺入土,就是这么简单。生命很脆弱,稍微不留神就没了。
站在周叔的坟前,我没有哭,也没有流泪。而是在周叔的碑上刻下了两行字:
他说支那林的雪漫天飞舞,却不知他走后那里再也不会留人。
就这样,一个生命入土为安的同时,另一个生命在世界的另一边悄然而起。
之前,我还在想怎样表达这种悲壮。但其实,有些东西本生就有,只是要我在发掘,我在看一个电影,用笔把这个电影记述下来,这种感觉对于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所以并不需要刻意的去表达,不是吗?
我和舅舅,陈锦凡,三个人。背着巨大的登山包,像三个野人一样。回到了家门口,舅舅不在,院子里的雪没有人扫。但是进入院子的时候,来到正房门口,却听见里面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瞬间听得我面红耳赤,怎么回事?舅舅手里拎着的登山包瞬间落在了地上,因为他清楚这声音是谁的。
我看见他的脸一瞬间就红了起来,艰难的步伐推开门迈了进去。我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还有一个男人害怕的叫声。这就是人性肮脏丑恶的一面啊。
陈锦凡,去拦住他。舅舅的性子刚烈,我能猜出他会干什么事情。
我闭着眼睛,可是我不想去阻拦啊!
陈锦凡,去拦住他,拦住他。我大喊道,陈锦凡却说:人各有命,各安天定。
十分钟后舅舅出来了,他的双手和身上沾满了鲜血,就这样舅舅杀人了,这和在支那林里不同,因为那里是一片没有人迹的森林。而这却是一个文明筑造成的社会?呵呵。
自首吧。我对舅舅说,因为这就是果,谁也逃不掉。
舅舅点了点头,我们三个来到了侧房里,坐在炕上,因为这里很干净。
明天早上去自首,我说。舅舅恩了一声,眼泪流了下来,流在胡渣儿里,又流了下去。他承受了太多,自己的好兄弟死了,而妻子又和另一个哥们,舅舅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人。他和我不同。
晚上,我们三个躺在炕上,柴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很是热乎。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迎来了一个温暖的被窝,然而在我晚上睡着的时候,做的却是噩梦。我梦见舅舅跪在血里,问我:小明,你知道舅舅属什么?
知道,当然知道了。我看见的是我童年的时候,那是一个顽皮的小孩。
舅舅属牛嘛,像老牛一样,哞哞哞。哈哈。我依然调皮的笑着。
那好,那就把舅舅放在牛的棺材里吧。舅舅低沉着说着,抬起了头。嗷的一声我就从炕上坐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我最不愿意最不想看到的,还是发生了。
舅舅死了,猎刀插在心脏上。我做噩梦惊醒后看到他不在身边,觉得大事不好,就前堂后院的找,结果是在老祖宗们的祠堂里发现他的。
他跪在那里,跪在列祖列宗前。
血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