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我莫名的做了一场噩梦,明明山林露寒,我却生生憋出一身的汗来,起来时复又摸了摸精卫的额。她烧的更厉害了些,可她却白日里一句也没透露过不舒服,我知她是强撑着身子骨儿,可长久下去,必然是死伤的结局。
对着夜空,我惆怅着叹息着,眼里却情不自禁泛起了热泪。我从未有过如此的被孤立感和无助感,为了活命选择逃亡,却不曾想是将自己的死亡慢慢延长罢了……
我想唱歌,我想唱山有扶苏给我的扶苏儿和阿政听,可眼下我却连声音都要压抑着怕扰了精卫的梦。
夜有些冷,白毛汗炸过之后,寒意侵袭而来,我抱成一团摩挲着手臂,却瞥见不远处一双绿幽幽的眼!恶寒之意翛然沁入骨——狼!
我屏住呼吸几乎不敢大口喘气,拼命让自己冷静却愈发头脑发胀,我噤声将精卫摇醒,她揉搓着迷糊的睡眼,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幽绿,她亦瞪大了眸子惊恐的模样望着我。
我无奈的摸了摸腰间的剑,她亦从身后摸出一把匕首来。
忽而,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怖的想法:如果等狼吃了我们,莫不如趁着我们还有些体力将这狼吃了!
“精卫,不想被人鱼肉,只怕我们得先下手剜其骨吃其肉饮其血了!”我瞪着那夜色中的绿眼,舔了舔唇,眼里几近也射出绿光来。
精卫喘着浓重的呼吸,点点头,“倒是没吃过狼肉呢!”
我从树上跃下,精卫头痛脑热却不敢直接跳下来,只待我跳下之后,她才悠悠的准备爬下来。不想,适才我落地站稳了脚,就听得精卫惊叫道,“夫人,不止一只,后面还有好多,夫人快回来!”
闻言,我禁不住心口一凉,那草丛中的绿却按捺不住也蹿了出来!下都下来了,豺狼就在眼前,哪里还容得我多呆滞半刻?我挥着剑,屏住一口气呆立不动蓄势待发,那狼转瞬就扑到了我跟前,挥剑猛然朝那狼脖子一斩,狼也意识到危险,避之不及,被我一剑伤了半拉脖子和面颊,吃痛的对月长啸起来。
身后狼嚎此起彼伏,我不敢多担待半刻,回身又往树上爬了回去。狼虽不能爬树,但怕就怕其跃起而伤人,故而我只吆喝着精卫更往上攀爬了些。
精卫再忍不住哭了起来,“夫人,我们没落入敌军手里,没被宫人勾心斗角害死,难道要葬身在这畜生腹中吗?”
我忍不住鼻子一酸,到底没有哭出来,只噎着半口气道,“时运不济……”我仰头瞭望那天上的月,今夜月色甚好,配以狼啸阵阵,如此悲壮凄惨场景,我此生,怕也就经历这一回了!
精卫怕得哭号起来,我哽咽着嗓子,再难压抑着嗷嗷儿的唱起了山有扶苏,有那么一瞬,我甚至觉得:如若让我们就此痛苦的熬着在路上饿死,倒不如此刻葬身狼腹来得痛快。
唱着唱着,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最后竟和精卫互相抱头在山野里放声哀嚎着。那是种怎样的绝望,才会连哭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在哭了……
狼群围着树下悠悠的打着转儿,偶尔有一两头回试图跳上来,我几乎是认可了死,却禁不住本能的握着剑将那试图突围的狼群砍了下去。我明白,我们只是在和狼群虚耗气力罢了,六头狼,赢的早晚是它们。
我原祈祷遇着狼也不要遇着虎,现在想来,我却是太过低估了这行走田地间的生命,到底是有着獠牙的生物,数量多了,任谁都招架不住!
耳畔忽然响起破空之声,不待我看清,便见那只瘦弱些的狼竟头插箭羽倒地而亡,死前,甚至没来得及像我和精卫一样嗷上两嗓子……
莫非另有光明?我心内一阵狂喜,猛的摇了摇精卫,对着那箭羽的方向便吼了起来,“救命!救命!”
狼群却是彻底怒了,还剩下五头狼,可血腥之气和同伴之死却是刺激得他们愈发狂躁了,领头的狼狂啸一声,纷纷以树为倚对着那箭羽的方向狂啸起来。
灌木窸窸窣窣的响过一阵后,便见一壮汉提拎着弓箭和重剑从背后闪现出来,胡子拉碴的头发也有些糙的随意束起,原,是个浪人!他从容不迫的收了箭羽在后背,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畜生崽子们还想吃人肉呢?”
他狭长细眼瞥了我一眼,又瞄了一眼下方,我便了然。顾不得危险,我抓着剑便从树上一跃而下,对着最近的狼便一头劈去,那浪人也闷声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