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琅脚步一顿,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面面相觑。
男人威严的目光往乔莞身上一扫,仿佛要刺穿她一般的将她看个透彻。
琅哥……
乔莞张了张嘴,一双腿就跟生了根茎一般一动不动。
“傅总。”上官秋柔柔的一笑,望向对方的目光里含着几许令人不快的深意。
见状,乔莞当即皱起了眉,下意识的摸了摸兜里的百鬼令,假如不是她脖子上那块奇怪的玉佩,她真想好好的教训她。
周遭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不知停留了有多久,傅天琅迈开腿朝着乔莞的方向走去。
他生来高大,浑身上下沉敛的是一种浑厚的威严与压迫感,如今一步步的朝她走来,抿着唇,一脸不愉的模样,压得乔莞胸口发闷,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
随后他面无表情的与她擦肩而过,就像一个陌生人一般,目光淡淡,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短短的一瞬,直到几人走远,上了电梯,再也看不到,乔莞也仿佛毫无所觉。
她傻站在原地,垂着脑袋,只能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
“干啥呢?看傻了?”何姐拉过她,八卦兮兮的说道,“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不?”
乔莞一声不吭的傻站着。
“咱们公司的傅总,帅吧?”
乔莞老实的点头。
何姐掩着嘴笑,笑过之后又一脸严肃的道:“阿莞啊,你听阿姐一句劝,傅总再好,也不是咱们这种人能高攀得上的人,那些成日做白日梦的小姑娘阿姐可见多了,以为自己的脸子稍微比别人好看点,就成天发梦。”
她边说边叹:“阿莞,我瞧你实诚,才和你说点真心话,这女人啊,还是得趁着年轻,找个条件差不多的,真心对你好的嫁,总归是要过日子的,豪门虽好,可你瞧瞧那些小明星,有哪个嫁入豪门的有好下场?这些有钱男人就是图你年轻漂亮,等再过几年,你人老珠黄了,还指望他们对你死心塌地呢?”
“唔。”乔莞摸摸自己的脸,抬头问:“阿姐,我人老珠黄了么?”
何姐愣了下,顿时笑出声:“你这小姑娘瞎说个啥,走,上去干活了。”
乔莞摸摸鼻子,无精打采的跟在身后。
既然她没人老珠黄,依旧年轻漂亮,他怎么就不喜欢她了呢?
“阿莞呐,阿姐刚才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还有个事你不知道吧,咱们傅总可是有老婆了。”何姐发现她闷闷不乐的样儿,摇头叹道,“虽然我没见过傅太太长啥样,但能和傅总结婚,肯定有两把刷子,你瞧瞧上官家的小姐,我就等着看,她迟早得被人收拾。”
乔莞愣了下,看了何姐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儿,没敢搭话。
其实傅太太只是个乡下丫头,无权无势,还真没那个本事“收拾”人家……
——
夜幕低垂,霓虹闪烁;行者匆匆,人潮如流。
乔莞换下了工作服,拎着包打算坐地铁回家。
可刚出了公司门口,还没走两步便被一辆高级轿车截住了去路。
车窗降下的瞬间,灯光映出了车中人的侧脸。
晕黄的暖光仿佛永远挥不去他那身冷厉的气息,淡淡看她一眼,傅天琅简短的道:
“上车。”
乔莞心头一跳,二话不说便拉开车门。
“琅哥,你来接我?!”她心里高兴,望着他的目光满满的溢出笑意。
“嗯。”他锁起剑眉,嘴唇抿成一线,在无形中发出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势。
车子重新发动,顺势挤入车流。
乔莞再傻也能感受到这人不悦的情绪,当即也乖乖收起脸上的笑,夹着尾巴坐到一旁。
没多久,傅天琅的车到达前面的十字路口,红灯亮了。
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乔莞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大片大片的乌云开始在天空上凝聚,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雨。
沉默在车厢内蔓延,不知过去多久,她听到他说:“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
乔莞心一沉,并没有傻乎乎的问为什么。
这还用问么?
“我刚才……丢你脸子了?”她想了想,慢吞吞的道。
他不答,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喔……”她摸摸鼻子,悄悄又觑了眼他那张仿佛化了霜的侧脸,突然有些陌生,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切都是假的,她的琅哥还是原来的琅哥,并不是眼前这名疏离冷淡的男人。
没多久,傅天琅驱车将她带回家,她拖着腮帮子瞧了眼越来越近的傅家大宅,等到车子停妥后,便跟那斗败的公鸡,灰头土脸的下了车。
透过玻璃窗,她瞥了眼自己的衣着,嗯,她刚扫了整层楼的厕所,擦了不下十层的楼梯,难免一身臭汗……
再反观一旁西装革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威严的傅天琅,她想了想,耸拉着脑袋和他站远了些。
而这会儿她刚下车,傅天琅却没有解开安全带的意思,反倒关上车门,打算驱车离开。
乔莞张了张嘴,生怕他真的一声不吭的走,连忙将半个身子探入车窗。
“去哪?不回家?”
他点头:“有事。”
什么事?多大的事?这都几点了还往外跑?又跟那位上官小姐见面了?
乔莞忍了忍,最终是把话咽了回去:“好吧,你想喝什么汤?晚上我给你留些饭菜。”
他摇头:“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华灯初上,直到那辆轿车缓缓滑入夜色,再也看不到了,乔莞才移开视线。
晚上她照例蹲在客厅等傅天琅,但眼皮一磕一磕的实在没撑下去,一头栽在沙发上睡着了。
而当隔日乔莞醒来,发现她睡着的地方不是沙发而是客房。
日出雾露余,青松如膏沐。
早上,厨房里传来兵兵砰砰的鼓捣声。
乔莞撩着袖子在那煎小鸡蛋,倒了油,放了模具,特别有心的弄成了一个心形。
她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想她这人虽然没什么长处,不能在工作上帮到他,但好歹厨艺还说得过去,当一个贤妻良母没什么难度。
她昨夜思前想后,每每忆起上官小姐那道别有深意的目光,她就恨不得一砖头拍死自己,瞧瞧她都干了啥蠢事?好的不干,没事尽瞎整,如此一来,不是称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把她家的男人推得更远了么?
她挥着菜刀,把上官小姐的脸当成了肉饼,泄愤似的剁呀剁……
往后……往后一定不干傻事,她要当个好妻子,好母亲,贤内助,慢慢的把琅哥的心收回来!
正想着,客厅内传来脚步声。
乔莞眼睛一亮,抱着碟子往外走,却见他一副急匆匆要出门的模样。
“我煮了小米粥……”
傅天琅没想到她会出现在厨房,步子一停,上下打量她。
她没有像平时一样扎出两根麻花辫子,一头又黑又密的长发如今只是高高竖起,随意扎在脑后,露出的一条后脖颈雪白剔透,白得仿佛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
袅袅白烟上涌,熏得她的耳廓微微泛红,几缕没扎好的秀发在颊面轻拂,淡淡的粉色在清辉下显得格外柔顺美好。
傅天琅眸色渐深,也头一次正视起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乡下妻子。
“吃么?”她小心翼翼的问。
他望着她泛红的小脸,软软小小的个头,心头不禁一动,拉开椅子坐下。
乔莞见状,目光蓦的一亮,一转身便跟个勤劳的小蜜蜂般,屁颠颠的忙碌去了。
虽然她的男人没什么表示,但一个白日下来,乔莞依旧乐此不彼,笑容满面的瞅着他的模样,好像他抽空陪她吃个早餐,她就高兴得跟中了什么大奖似的。
傅天琅略微皱眉瞧着她,吃完粥和煎蛋起身就走,临了被她拽住了袖子。
“晚上回来吃饭好吗?”她踮起脚,替他整了整领带,而见他半天没回话,生怕他拒绝的又加了一句,“今天我生日。”
傅天琅顿了顿,道:“好,你想要什么礼物?”
乔莞用力摇头:“不用,不用,你人回来就好。”
他不说,但最后还是应下了。
之后乔莞送他出门,远远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又兴匆匆的穿上便服,拎了菜篮子跑出门。
她一路往菜市场里跑,整整一日,几乎跑遍整个城市,才买齐了她要的食材。
随后,乔莞回到傅家,连水都没来得及喝,又一头热的钻进厨房。
“兵兵乓乓”的一阵忙活,她拿出所有看家本事,直到她将一桌子摆满,已经是夕阳西下,暮色沉沉。
秋风有些冷,乔莞却倚在窗前,拖着腮帮子等她的男人。
可她等了又等,等来的却只有一通电话。
他说城西的工地出了事故,陪她过生日的事只能改日。
乔莞噎了下,如果换做从前,她再不讲理,再胡搅蛮缠的和他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可如今面对这位一路对她公事公办的傅天琅,她有些犹豫……
最后“嗯嗯啊啊”的挂了电话。
秋风萧瑟,她回头望了眼一桌子已经冷掉菜,连热一热都懒,捏着筷子走到旁边。
“傅先生今晚不会来了?”刘嫂问。
“他忙。”乔莞应付的咕哝一句,夹了一块虾球塞进嘴里,嚼吧嚼吧,无滋无味。
刘嫂眼中浮出一丝同情,却没多话。
“刘嫂,吃过饭了吗?坐下一起吃吧?”乔莞捏着筷子,脸上漾出一抹笑。
刘嫂摇头:“不行,这不合规矩。”
乔莞“喔”了一声,倒是没勉强,只淡淡的嘀咕:“……又是规矩呀。”
她又夹了颗虾球,却没往嘴里塞,而是抬头扫一眼这间中规中矩的傅家大宅。
规矩,规矩,一切都是规矩。
可她偏偏又是个乡下的野丫头,地府里的穷酸小鬼头,天生没规没矩,与这地方真是格格不入。
——
晚上十点,傅天琅还没回来。
乔莞原先在客厅里等了许久,最终撑不住,决定洗澡睡觉了。
可后脖子刚沾上枕巾没多久,走廊上突然窜入一阵阴风,轻轻将房门吹开一个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