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黄昏常常流露出一种凄美的感觉,就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略微憔悴的身影。
那是消失了两日的苏婉。
背着少量行李,她一路爬上台阶,脚步有些虚浮的迎着光,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身后被拉长的黑影是那么的单薄而孤独。
她在车站里买了票,又在候车室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十分钟后,随着车身发出震动,苏婉沉静许久,由随身的钱包中取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五十万,是在几天前傅天琅亲手交给她的钱。
——傅家的恩怨已经与我无关,看在你我主仆一场,你带着这些钱走吧,不管做生意还是嫁人,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话的时候他虽然在看她,眼里却没有她,仿佛她只是一段过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苏婉低头擦泪,恍惚间,将手中的银行卡攥得更紧。
榕江市距离京城算不得远,她总共在火车上坐了十二个小时,终于在隔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到了地方。
傅家的别墅地处市区二三环间,周围是两大集中商圈,两所精品幼儿园、一所重点小学,是京城里不可多见的豪宅集聚地。
一阵风拂过,苏婉提着包,回到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就在这幢别墅里,她度过了人生中所有好与不好的一面。
几名相熟的佣人看到她回来,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刘嫂。”苏婉对着眼前的妇人,笑容恬静。
“傻孩子,你怎么回来了。”刘嫂左右张望,把她拉到角落,“快走,趁那个禽兽东西没起来,赶紧走,你真是,好不容易走远了还回来干什么,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苏婉笑笑:“这次我不走了,刘嫂,二老爷起来了吗?我找他有点事。”
刘嫂一咬牙,是如何也不忍心看着她再入虎口:“找他做什么?这会儿还没起来,你就听刘嫂一句劝,快走,有多远走多远。”
苏婉还是没动,直到楼上传出动静。
——哒哒哒——
那是硬底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一声声传入苏婉耳中,就像正重温往昔的噩梦,令她连手心都开始颤抖。
“刘嫂,你在和谁说话?”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二人面前,他沿着扶梯一路往下走,其实傅绒的模样长得还满体面,气质也斯文,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一身西装笔挺的有种成功人士的精神范儿。
可就是这么个打扮得体的男人,却令苏婉脸上的笑慢慢冻结,她转过身迎上对方的脸,浑身震了下,畏惧的开口。
“二老爷。”
——
傅家的房子透出一股子阴凉,一层是厨房跟饭厅,二楼才是书房。
她战战兢兢的跟着傅绒来到书房里,刘嫂给她斟了一杯茶,站在一旁不肯离去。
“刘嫂,你下去吧。”傅绒开口赶人,身后是一扇落地窗,从这里往外看,能一览楼下花园的风景。
书房的门重新被人关上,刘嫂多了个心眼没关死,但面对一头禽兽,即便是门户大开也无用。
“婉儿,这两年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一双玉手突然被人握住,苏婉留意到傅绒浑浊的眼,忍着抽回的冲动道。
“二老爷,我……我……”
“你坐那么远我听不太清楚。”傅绒笑,仔细看,这个男人的眼睛有点小,笑起来有种阴险的味道。
苏婉哆嗦了下,试图抽回正被人摩挲的手背:“二老爷,我这次回来,是想跟您说少爷的事。”
傅绒一愣:“什么?”
苏婉眼角有泪水溢出:“天琅少爷……他还活着!”
这下,傅绒可算是松了她的手,低头思忖一阵问道:“你有没有看错?确定他还活着?”
苏婉摇摇头:“没有,我发誓一定没有看错,那就是天琅少爷!”
傅绒收起笑容,最后审视她一眼,说:“好,他在哪?”
苏婉心中大喜,真以为傅绒要把少爷接回来,哽咽的报了地址与傅天琅的近况,抹着眼泪说道:
“这几年少爷受苦了,二老爷,您快去把他接回来吧!”
傅绒冷笑:“他始终是我大哥的儿子,总有一天要回来认祖归宗的,可是婉儿……你说把他接回来,我除了多一个瓜分遗产的侄子,还能有什么好处?”
苏婉震了下,不敢置信的抬眼:“不,您怎么能这么想,他……少爷他才是傅家的正统继承人啊!”
此话一出,看着傅绒瞬间沉下的脸,苏婉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
“天琅少爷,他……他也是您的侄子,俗话说血浓于水……”
“是,他是我的亲侄子,照理来说我应当马上把他带回来。”傅绒的镜片在灯光下晃出寒芒,“婉儿,你别急,我们先把事情弄清楚,话说,你都找到了他,为什么没和他一起回来?”
苏婉泪流满面:“少爷……少爷他还,年轻,我劝不动他。”
傅绒一副了然的神色点头道:“过两日我会去榕江市一趟,到时我就帮你尽量劝劝他。”
看到苏婉面上的喜色,傅绒重新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细细摩挲:“婉儿,你这次回来就为了天琅的事?我呢?这两年你有没有思念过我?”
苏婉咬着唇发抖,脸上的血色几乎在瞬间褪去,呈现出的是一种几近透明的苍白。
“啧啧,真无情,我可是一直在找你。”傅绒叹气。
苏婉张着嘴,想说话,却哽咽的说不出:“二……二老爷。”
傅绒眯起眼,突然手一挥,便扫空了桌面的文件,而后一把将她压在桌上,凑近了便要吻她。
苏婉想挣扎却又不敢,只能战战兢兢的苦求:“不……不,我来不是要跟你做这种事的……”
“傻孩子,你既然敢回来不是一早就想到了吗?这回就不要走了,留在我身边,嗯?我同意让天琅回来,也可以让他回公司上班,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得给我点甜头。”
傅绒是个老烟枪,刚靠近一点,一股混合着烟酒的臭味便扑鼻。
苏婉别过脸,认命道:“等等……没关门。”
傅绒一把脱下她的丝袜,哈哈大笑:“害羞了?你放心,没我的话他们不敢上来……”
这一日苏婉被折腾了很久,到了下午窗外开始下雪,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全是淤青,她很疼,但已经习惯了,毕竟从她十八岁起,每一日过的都是这种日子。
后来她逃了,如今又自投罗网,不过没关系,她慢慢阖上眼,只要少爷能回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阖眼,她渐渐失去意识,直到傍晚,楼梯口传来一阵高跟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叩叩”的响声铿锵有力,也一并令还在熟睡中的苏婉清醒。
但她来不及做出下一步的动作,客房的门已经被人大力推开,然后就是头皮一疼,朱芳扯着她的头发便将她拖下床底。
“婊子!贱蹄子!”
苏婉惊慌的抬眼,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穿着贵气的妇人。
那是朱芳,傅绒的原配。
“小婊子,滚远了还回来干什么?就知道勾引男人,下贱,老娘今天废了你……”朱芳嘴里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断,哪还有从前的贵妇样。
“夫……夫人……我不是……”
“啪”女人抬手,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直接把苏婉精致的脸打得一偏,半张脸登时肿了起来。
“夫人,饶了我吧,饶了我,我不是自愿的……”
“贱人,长得倒是漂亮。我今儿个就把你的脸废了,看那畜生还要不要你!”不等她说完,朱芳一把拽住她额前的头发,逼她仰起布满泪痕的脸,随后又是左右开弓,狠狠的打了她两个巴掌。
苏婉惨叫,紧紧攥着的床单蓦然滑落,*的上身登时暴露人前,那些痕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她的丈夫这一天到底都做了什么荒唐事……
朱芳气疯了,渐渐露出狰狞的面容,拽着她的头发,不受控制的爆发。
苏婉在地上打滚,可她羸弱的身体又怎可能是朱芳的对手,一巴接一巴的招呼下来,嘴角,鼻子都出了血。
“躲,你还敢躲?贱人,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贱蹄子!”
“夫人……对不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朱芳哪肯听,拽着她的头发把她不停往门口爬的身体扯回来,尖锐的高跟狠狠的朝她的小腿踹去。
“啊!”
苏婉的惨叫引来了佣人,还有刚到家的傅绒。
“干什么?”
傅绒冲上楼,看了眼被糟蹋得快没有人形的苏婉,还有披头散发,俨然一副疯婆子样的朱芳,他大怒。
“住手,你给我住手!”
朱芳红着眼,整个人已经疯了,当着傅绒的面又抽了苏婉两巴掌,而后一脸挑衅的道:
“你背着我和她上床,现在居然还敢吼我?傅绒,谁给你的胆子,你信不信我把你干过的事通通抖出去!”
一日过去,朱芳精致的妆容一早化开,剩下脸上的皱纹和斑点,一副年老色衰的样儿,傅绒看着就觉得恶心。
他抿抿唇,如果不是看在朱芳跟了他多年,而且娘家还有点用处的份上,他一早就踢了她:
“你想抖什么?我们可是夫妻,你以为自己多干净?抖出去对谁都没好处,出来,如果你还想坐稳你傅太太的位置!”
朱芳气得面目越发的狰狞,敢情他还想和她离婚?
没门!除非踏过她的尸体,否则她不会放这个贱人进门!
地上的苏婉如惊弓之鸟一般的瑟瑟发抖,傅绒想去抱她,可一靠近,她抖得更厉害,嘴里“少爷,少爷”的念叨。
傅绒冷哼,拽着朱芳出去,看着守在门口的刘嫂,冷着脸说:“把徐医生叫来。”
朱芳瞪大眼:“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药,把你迷的神魂颠倒的,啊?!”
“你闭嘴。”傅绒忍无可忍,抬手抽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来,把朱芳打傻了,她哭哭啼啼的跟丈夫回了房,等到他一把自己松开,便来到酒柜前,拿起他珍藏的红酒使劲的往地上砸。
傅绒由着她闹,幽幽的点了一支烟。
“你打我,你居然为了那个贱人打我,好啊你,傅绒,我今儿个就豁出去了,我要和你一拍两散!”
傅绒看着她撒泼,突然冷笑:
“你省省吧,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形势,你在这跟我闹?成,你明儿个就去告我,咱们两洗洗干净,一起进大牢里蹲着。”
朱芳抿着唇,其实她也就是说说,现在什么情况她会不知道?
于是声音也软了下来:
“老公,我求求你了,你要玩女人可以,搁外头玩去,别往家里带,让下人看到,你让我这面子往哪放?”
她说着,又加了句:
“你玩别的女人,玩几个我都不介意,就她不行,我看着她就来气。”
傅绒不答腔,静静的在一旁吞云吐雾,心想你这个老糙皮能看着我玩别的女人,等他填了公司的窟窿,再慢慢收拾她。
“行,行,你要是不高兴,我回头就把她送走,也不碍你的眼。”
朱芳冷笑,几十年夫妻,他说真说假她会看不出来?但她没有当场揭穿他,反倒风情万种的来到他身畔,轻轻搂住他的手臂,体贴的道:
“累了吧,我帮你放水洗澡。”
“不用,你去收拾行李,明天和我去榕江市一趟。”
“去那做什么?”
傅绒吐出一口烟圈,抿着唇说:
“傅天琅还活着。”
“真的?!”朱芳惊叫,脸上溢出喜色,“那一百亿……”
傅绒点头。
那其实是傅天琅死去的爷爷所立下的遗嘱,里面将他的一部分价值一百亿的不动产赠与他唯一的孙子,并注明在他二十三岁那年继承,但假如在指定时间内,例如死亡,失踪而导致未能及时继承,便如数捐赠给希望工程。
一百亿。
傅绒掐灭烟蒂,他曾经并未将这笔钱放在眼里,所以早早就将傅天琅除去,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因为早前私下挪用公款炒股票,炒外汇,亏损了一大笔,眼看着就要到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到时他若是拿不出这笔钱填上那个窟窿,不仅会被赶下台,很可能还会被抓去坐牢。
“他就在榕江市,你快去收拾行李,我们明天一早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