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郡王就没有袁训这么舒服。
他也推说散酒,回到房里小息。仰面在剔红竹叶纹枕头上睡下来,郡王妃自然是来问候他。
有了三个孩子的郡王妃眉头青翠,杏眼浓腮,看在陈留郡王眼里,还和成亲那年一般美貌。
他情动上来,很想和郡王妃拿新纳的妾开个玩笑,可他满脑袋里全是事情,只无奈的咽口唾液,听着妻子悠悠地说家事。
“二弟妹的事情出来,我不敢发落她,还让她留在她房里,母亲说闵家中你的用,让等你回来发落,你的意思?”
陈留郡王心头烦上来,他想的正好是那批刀剑的事,妻子偏提这个,他拧拧眉头,觉得头痛上来。
这个时候,兰香悄手悄脚进来。见到陈留郡王半阖眼睛,以为他睡着。轻轻回郡王妃:“才问过红花儿,舅父和舅奶奶已经睡下。”
“好,”郡王妃欣然,才说出这一个字,陈留郡王睁开眼,把兰香吓得一愣,还以为是自己把郡王搅醒,面色这就白上来,心里扑通跳着,觑着陈留郡王面容往房外退。
陈留郡王看也不看她,对着窗外天色看看,西风正紧,红叶在日光中犹如巧手雕成,这才是午后不到两个时辰。
秋天的下午,也就两个时辰就要天黑。可现在夕阳尚未看到,日色也还金黄。郡王忍不住道:“小弟回来就当上娇宝宝,外面有他的一堆客人,他这就睡了不成?”
因说话转脸儿去看郡王妃,见到她眉梢眼角俱是舒展的,像是她弟弟现在去睡觉她开心的不行,陈留郡王哼道:“你就惯着他!去,给我叫起来!并没喝多少酒,他的酒量我知道。小王爷也好,太子党也好,都是冲他才来。我说歪一下就还出去,别人问我要他,我怎么回答?”
郡王妃抿着红唇,嫣然似牡丹上滴露。柔声轻笑:“你呀,就没想到吗?果然是累了。”
“我想到什么?”陈留郡王一脑袋心事听到这句话,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糊涂。
“母亲知道一定喜欢,你只往那里想,就能明白。”郡王妃还是笑。
名将名不虚传,陈留郡王果然的这就明白,“噗!”随即大笑了两声。
郡王妃陪着他笑,但眸子里有什么牵不断扯不完的涌出来,看向丈夫的眸光也更柔如春水。
这一对夫妻也分别良久,见到妻子如解语花模样,陈留郡王也就情动,伸出手在郡王妃面上拧一把,外面传来萧瞻峻的叫声:“大哥。”
“哎呀,还是舅爷舒服。”陈留郡王缩回不老实的手,一脸不情愿的坐起来。郡王妃不是以娇痴缠人的人,一笑起来,这就庄重面容,为丈夫理理衣裳,深情地道:“去吧,晚上……。”在这里低下头,扭捏着弄了弄衣角,颇有小儿女模样。
陈留郡王在她乳上又摸上一把,低声也道:“晚上,再说。”这就走出门去。
萧瞻峻是个有眼色的人,萧二爷在这个家里从来有眼色。平白的,他也不肯乱进长嫂房间,又有陈留郡王才回来,夫妻必定有私房话要说,他在外面嘻笑着等候。
见大哥出来,萧瞻峻扭头看厢房,道:“再把咱们的正钦差也叫上,一起去和钦差副使去说话,这倒便宜。”
“别理他,”陈留郡王见说,忍不住又要笑。他当先往院外走去,萧二爷跟在后面不解:“老侯现在是亲戚,也还诸事嘴紧。好容易大哥回来,和他当面去说话,再把小弟叫上,这亲戚又近,又和老侯办一样的差事,不是公私上说话都方便。”
陈留郡王凑到他耳朵边上嘀咕一句。
“噗!”萧瞻峻也来上一下子,随即大笑着不再作请袁钦差之想,兄弟两人去见老侯。
……
老侯才回到房里,也是歪在榻上醒酒。跟他的家人送上解酒的茶水,道:“老大人年纪已有,不该喝这么多才是。”
“我是不想喝,那些孩子们只是敬我。袁训这孩子,他请来的客人,他早早的离席,郡王也才回来,也要让他歇歇。虽然有这里的亲戚们,那些孩子们不肯认他们只来寻我,说不得陪着罢了。”
才说到这里,外面有人回话:“郡王和这里二老爷往这里来。”
老侯装模作样的叹气:“哎,竟然不让老夫歇会儿?”他扎挣着坐起身,靸着鞋子出来,陈留郡王兄弟们可巧进来。
“坐坐,这是您家,可我借住在这儿,老夫反客为主吧。”老侯和他们一同坐下,偷偷打量他们,继续装酒醉,把手按在额头上:“哎哟,你们还来看看老夫,老夫我年高,这就不胜酒力了,”
“老大人,”陈留郡王在椅子上扶手上轻敲手指,一脸的认真:“你看我都回来了,你能不给我个交待?今天你不说,明儿还能不见了?”
谁让你住在我家?低头不见抬头也能见。
老侯这就不装相,不拿酒说话,他依然有对策:“我有公事不必对郡王交待。”
“咱们不是亲戚?”陈留郡王对他笑笑。
老侯板起脸,不对着他笑:“公事是公办的。”
陈留郡王迅速地道:“那我是苦主,我让人坑一把,问问案情也不可以?”他眯眯眼,把眸中怒气尽皆掩去,好脾气地道:“说点儿吧。”
老侯以前就对陈留郡王有所了解,知道他不是求人的人,如今用这恳求的口吻来说话,老侯有些吃不住劲。
但他还能坚持,又找出一个借口,抚须道:“老夫我是副使,郡王要知道,烦请二老爷把正的那位请出来,他说可以对你说,我就全告诉你。”
他不说还好,说过陈留郡王兄弟哈哈大笑。
“我说的难道是笑话?”老侯狐疑。
陈留郡王忍住笑:“老大人说的话不是笑话,但隐含笑话,所以可笑。”悠悠然对着房外随意地看看:“正的那位,我们还是别请他。他正和令外孙女儿……”
把下巴一扬:“老大人明白了?”
“噗!”老侯正喝茶,一口茶喷在胡子上不说,手里茶碗没握住,全合在自己衣裳上。家人上来接茶碗,老侯先不说换衣裳,对着房外天色看看,见天边流云无限白昼,老侯身为长辈,不好拿晚辈玩笑,就把脸紧紧绷起:“歇得好,送子观音白天也来的。”
然后,才发现自己衣裳狼藉,胡子上全是水珠。
陈留郡王不放他进去更换,让人取出干巾帛,把老侯胡子一握,笑道:“我来给你擦,我说侯爷,你说我们这亲戚亲的,是不是?你在这儿还同我摆谱,拿公事公办搪塞我,那院子里,可是亲戚得很,看在他们的份上,你还不肯直说?”
“我说我说,”老侯又要大笑,面皮抖动,忍了几忍强忍住,道声不敢,自己擦着胡子,斟酌地道:“我已命人去提项城郡王妃过来。”
“提?”陈留郡王归座微笑:“难道您敢审她不成?”
说到公事,老侯恢复正容,淡淡道:“现拿到她的人,又有她指使的书信为证据,拿住五个人,有三个人说以前是她的侍候人,什么奶公奶哥哥的,”他在这里,笑得老谋深算:“我不提她来审问,上哪儿扒拉大证据去?”
“只凭这些并不能定她的罪。”陈留郡王沉吟。
老侯狡猾地道:“可你们不都回来了?项城郡王不日也就到家,他见妻子被拿,能不来找我?”陈留郡王恍然大悟,佩服地道:“老大人果然是奸滑奸滑的。”
老侯翘翘胡子,颇有得色:“打草才能惊动蛇,老夫我嘛,当差从来不含糊。”三个人又说两句话,相约着往外面去陪客人。经过正房院门外,没有一个人往里面看,都目不斜视地走开,但嘴角边上全挂着微微笑意。
……。
月上东山时,袁训和宝珠才醒来用饭。小别胜新婚,饭罢继续床上去,依在一起说话。
“在京里你走的那么狠心,宝珠当时想,不要你也罢。”宝珠拿袁训调侃。袁训捏捏她的脸,拖长嗓音:“不要我,那你来作什么?”
宝珠笑盈盈:“我来生孩子。”
“你一个人能生出来?”袁训昂昂头,骄傲地宣称:“没有我这送子观音看你怎么行。”宝珠啐他一口:“红口白牙的拿菩萨乱说。”就着话把袁训下巴握住,笑着和他算账:“你记得在京里你要打我吗?你还记得不记得?”
飞起娇嗔,把袁训白上一眼。
袁训也想起来,手抚胸膛:“我这里至今还在疼,让你撞得。”
“乱讲,是宝珠额头疼才是。”宝珠就学着他,去抚自己额头。
两个人相对坏坏地一笑,袁训张开手臂,宝珠眉开眼笑扑进去,雪白的身子拧拧,不依地道:“欺负了人,说句软话吧。”
袁训想想,一拍脑袋:“对呀,饶是你欺负了我,你还有理。”
宝珠格格笑着,寻思一下自己也有许多不是的地方,拿个帕子蒙在面上,露出两只黑宝石似的眸子瞍着他,盈盈道:“才没有呢。”
“来来来,我同你慢慢的算。”袁训把宝珠往怀里抱一抱,拿起她的一只小手,在那手心里打上一下,笑道:“瞒着我有铺子,没出息的让地痞欺负,谁给你出的头?”
宝珠颦眉,对着手心中一点红轻轻吸气。此时在他怀里好似砧板上宝珠,宝珠嘟嘴:“是你呀。”
“是谁天天疼你,弄一堆考卷给你卖钱?”袁训又在那手心里打上一下。
本就不疼,宝珠这就乐了,妙目流盼,光彩生辉:“原来你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