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没想到她早有准备,而韩世拓也像早有准备。她不由得重新审视他,如果他真的不是个草包,那掌珠就另当别论,重新地看待于他。
可不管怎么看,重新嘻嘻的韩世拓都还是那浪荡模样。掌珠忽然道:“过来!”韩世拓就笑:“叫我?”同掌珠亲近,是他巴不得的事情。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这桩亲事。
就是他的父母,也以为是儿子的手段骗来的。却不知道这亲事是受人“开导”而来,而开导过后,当事人至少韩世拓是欢喜不尽。
他一面对着掌珠行去,一面在短短的几步中把旧事浮上心头。
他浪荡成习惯,有过几件毁人清誉的事,导致在二十岁以前求亲不易。不容易得妻,而韩世拓又早尝到花花公子的甜头,索性不作成亲之想。
床头没有母老虎催回家,那天底下能上手的女人不都是他的?
至于孩子,妾也可以生,婢也可以生。在这一点儿上,韩世拓混帐的借鉴姑祖母南安侯府的例子。
钟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哪一个是正妻生的?不一样的升官成人,有子有孙。
他时常在外,家里的姬妾想有孩子也是难的。
他的母亲和祖母虽很想抱孙子,可光她们想,又不能成真。
妻子,孩子,在韩世拓心中就一天一天的淡下去。直到那一天,那个凶神妹夫手持尖刀跑来,他的刀,他的打,把韩世拓心中那一层迷障揭去。
袁训跑去揍他的那件事,不管说给谁听,都会认为这亲事是逼迫来的。唯有世子爷本人,在袁训和邵氏走后,让人救醒那姐妹花,继续在她们家养伤,想上一天,得出一个结论。
他应该成亲了!
而掌珠妹妹,是一件很好的亲事。
他是真的很开心。
其实在他进洞房以前,他受到父亲交待:“可对新人说说官职的事,”世子爷就说了。假如不是为应付父亲,韩世拓早就扑上去和掌珠同房;他的母亲也说:“可对新人说说这家里的事,”侯夫人的确是有新媳妇一进门,就把弟妹们管家的权利剥夺的事。
侯夫人不是太精细的人,但让二太太于氏压制这许多年的一口气,她咽得早已难过。
韩世拓还没有说这一条,但他也赞同母亲的话。自从婶娘们都插手家务,他花钱就多好几双眼睛,亏得他聪明才把钱弄出来。但如果是自己媳妇在管,那不是更好?
夫妻同心,弄钱容易。
从他到掌珠面前,不过就几步,他就想了这么多……。眼见到走到掌珠榻前,韩世拓想父亲说的话已说过,母亲的话呢,明天慢慢的说。现在,掌珠妹妹,我们去洞房。
他涎着脸,伸手去扯掌珠衣裳:“好妹妹……”
一个好字才出口,冷不防的红影子一闪,烛光晃动中,掌珠用力的跳起,把蜡烛带得不住的摇动,那雪白柔荑早亮出来,给了韩世拓一个巴掌。
她用足了劲,就把韩世拓打得踉跄后退,手捂面颊呆住,想掌珠是发的什么疯。
世子爷心中迅速闪过,为逼迫成亲,还是为自己以前浪荡……。反正女人计较起来,芝麻绿豆也算黄豆西瓜巨石大山。
听掌珠怒骂:“你不想娶我又何必假装喜欢!你这亲事是刀抵住后背出来的,你这没心没肺的人,你以前打的是什么主意!”
掌珠到底要把这件事计较过才行。
原来还是这件事?
韩世拓一听就笑了,目光闪烁着新郎才有的光芒,坏坏的足以让女人们发疯的嬉皮笑容出来,他放下捂脸的手,对掌珠笑了又笑,直到掌珠不耐烦:“打得挺喜欢?”
“不喜欢,不过,你还有另一种法子收拾我,”
掌珠愕然:“什么?”
冷不防的,对方也给了她一个冷不防,韩世拓扑上来,“噗,”一口吹熄几旁蜡烛,房中还是明亮的,还有大红烛高燃。
世子爷做吹蜡烛的姿势,不过是习惯成自然。吹过后,见房中还亮,他失笑,知道今天是洞房,可还是把大红烛给忘记。他把掌珠圈在手臂中,低低地笑道:“让我慢慢的告诉你……”
抱着她往床上去……
……。
蓝釉细花小瓷碗,从安老太太手上递出来。侍立床前的宝珠忙接住,交给梅英后,又从梅英手中接过漱口水,送给祖母。
这一系列的动作,宝珠做得很是熟练,让安老太太很是满意。
她就要打趣孙女儿:“你家婆婆不用你这般服侍,难道你时常如此侍候丈夫?”宝珠涨红了脸,因为长辈的调侃,就回以羞涩的一笑。
而老太太也后悔上来,怎么能和孙女儿开她和丈夫的玩笑。她笑顾自己:“老了老了,”就此吩咐宝珠:“去睡吧,你忙了一天,亲家太太让你留下来虽是帮忙的,也不可过于劳累了。”
宝珠含笑答应,为坐在床上的祖母拉拉被角,道一声去了,往对面她的旧闺房走去。才出门帘子,犹听到老太太告诉梅英:“四姑爷指不定几时回,让老王头睡警醒些,不要回来敲门他却不应。”
廊下,是飞雪虽住,却是黑重深夜。
宝珠微微有了娇嗔,今天去吃大姐喜酒,是正大光明的去吃。想来姐丈必不会早放他回来,那么今夜若是吃得多了,可还回不回来?
见前方是自己旧闺房的门帘子处,而红花正打帘子时,后面有人唤:“宝珠,”回身看,却是三姐玉珠走来,身后跟着丫头青花,抱着玉珠的枕头。
“天这般晚了,四妹夫还回来吗?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在家里睡,我来陪你。”玉珠轻快的过来,发上晚妆髻随着步子微动,有钗环声。
归宁有姐姐来陪,宝珠油然心情放松,就扮个鬼脸儿,取笑道:“若是他回来了,可怎么好?”玉珠拧她的面颊:“让他睡外面,真是的,我难得陪你一晚,以后能陪你的时候又有多少,论起来,大姐姐走的前一晚,我本是想陪她的,可又怕吵到她入睡,如今能来陪你,你却不感激?”
宝珠躲过她的手指,和她同进房中。见红花去打水给自己,而青花去放枕头,就也笑了,告诉红花:“姑爷未必回来,就回来,在榻上铺好吧,今夜我要和三姐同眠,不要他了。”
“对,不要他了。”玉珠见这般,以为得趣,笑着又跟上一句。
红花却殷勤当差,答应下来还不算,回道:“那榻上得多加被子才行,今天死冷的。”抽身子就先去取被子。
宝珠对着玉珠笑,玉珠却对着红花背影歪歪头:“四妹妹,妹夫寻常要赏红花多少银子,红花竟把你丢下来,先去侍候那还没回来的人。”
红花偏偏听道,又伸个头过来,认真异常:“并没有多赏银子,不过这是红花的本分。”宝珠和玉珠方大乐了,送去枕头的青花揭了红花的底,青花笑盈盈:“红花随四姑奶奶出嫁,涨了月钱了。”
玉珠笑得不能自持,就用帕子握住嘴不抬头。
红花紫涨面庞,在姑娘们看不到的地方,对着青花捏捏小拳头。忠心的红花到了你青花嘴里,成了什么人?
是爱财的小鬼吗?
宝珠却一本正经了,对青花道:“青花你不用担心,等三姐出嫁你跟去,也是一样的会涨银子的。”
“为什么?”青花很喜欢,但是因为信心不足,又追问上一句。
宝珠还没有回答,红花在外面插口:“那时你多了差使呗。”
宝珠和红花说话都没有别的意思,但玉珠主仆一起红了脸。青花怔了怔:“四姑奶奶打趣我,你红花也……”追出去就寻红花要打,红花一溜烟儿的就跑。
两个丫头在房中穿过跑去,玉珠也是一样的更红脸。对宝珠道:“看看,你们主仆竟然合着伙儿欺负我们。”
宝珠奇怪道:“红花并没有说错才是,她的确是多出来差使,表凶才加倍的赏她钱。”宝珠恍然大悟,红花说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她每夜光侍候那热水就跟着睡得极晚,而袁训走得早时,红花也要跟着起早。
宝珠午休时,就让红花也去打盹儿,怕她精神跟不上。
再来宝珠铺子上生意,红花得用很多,从表凶也好,宝珠也好,自然给红花涨钱。
侍候热水这话不好说出来,宝珠就对玉珠解释:“我们家人手少,红花中用呢,她并没有说别的意思。三姐姐,”
宝珠悄声地问:“你倒有那样的意思?早想着把青花给他?”
你的人,可还八字儿没一撇呢。
玉珠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也没那么着想……宝珠,你快洗了来,我们睡下再说话儿。”宝珠就去洗了回来,和玉珠并头而卧,姐妹低声攀谈起来。
“成亲好吗?”玉珠如今也问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