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霄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对着舒郁的光芒照镜子。但一时之间,显然没办法满足卫霄这个微小的愿望。
眼下有危险是肯定的,而卫霄想确定的是,这股危机是不是会牵涉到自己,甚至让自己丧命。虽然,有医者不自医的说法,可卫霄还是迫切的想看一看。
而且,许医生的死相,极可能是从高处坠落的结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卫霄以为叫许医生失足的地点,便是如今置身的这幢大楼。因为对方说过,在他出院以前,都会陪着他的。然,许医师究竟是被人推下去,还是自己跳下去的,却是其中的关键!虽说两者有着相同的结局,但前提差之千里。
如若许医师是被推下楼的,必是受害者无疑。但她要是走投无路之下跳楼自尽的,那她在这几起凶案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自然不言而喻。
可是,许医生真的会是坏人吗?卫霄把自己入院以来,许医师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回想了一遍,认为对方应该不是沈惠茹那般表里不一的人。
经过几天的琢磨,卫霄对自己预见死亡的能力,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即是在午夜时分,当舒郁的白光照在人的脸上,他如果看到对方面呈死态,那么此人必定在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丧命。以此作为推断,假设许医师是凶手,先不提她杀文芳等人的动机。就说她此刻脸上浮现死相,必然是从现在起到明天晚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兴许是被警察抓住了把柄,或是再次犯案被人目睹,逼得她以自尽作为收场。但是,可能吗?
许医师不是傻瓜,警察就在楼下,自己更是她亲手抱出来的,要是他出了事,许医生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何况,许医师要是对他有恶意,根本不必要等到今天,早就可以下手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小田离开之前,许医师的脸还没有变,而他们两人落单之后,却突然起了变化……
想到此处,卫霄暂时按下对许医师的怀疑,往另一条思路上想。
首先,是警察问慧莲的话,让他想起了傍晚底楼女厕所里的一幕。那个蹲在厕所小隔间里的女人,给他的印象非常的深刻。一是骂人骂得很难听,二是对方被慧莲报复了,却没有站起来厮打,实在不像她的脾性。
第一眼瞧见缩在蹲位上的女人,卫霄脑海里确实浮起过一缕疑思,但还没想明白前,就被慧莲的一桶水给泼没了。而今因为性命交关,不得已的卫霄只能重拾那一刻的记忆,并细细思索。
现在想来,那女人的行为很奇怪。当时,他不过看了两眼,对方就口出恶言。一般再害羞的女人,看到旁观者是他这样的小孩子,顶多也就是狠狠瞪上一眼,把人吓跑。那对方为什么反映这么大呢?卫霄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心虚!
这是结合女人前后不一的表现得出的。照理说,她一开口就伤人,脾气肯定很急躁,怎么可能忍得下慧莲把水泼在身上的气?但对方还真就这么蹲在隔间里不起身了,更别提和慧莲对峙、撒泼了。卫霄以为,便是拉肚子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会立刻跳脚吧?而且,卫霄看到的女人是背对着他的,骂过他之后,对自己暴露在外的屁股一点也不在意,反倒低下头,双肩往墙角里侧斜,明显是怕人看见自己的脸。
难道……自己见过她?
可是,卫霄摇了摇脑袋,他想不起来。这种时候特别窝火,明明心底有一丝浮动,往深里想,却一无所得。更让卫霄想不通的是,警察来得那么频繁,旁观的凶犯必定是看在眼里了。凶手一直以来表现的那么冷静和小心,为什么突然要在警察的眼皮底下下手呐?可惜,这个问题,卫霄依然无法解答。
如此紧张的时刻,自己居然掉链子,卫霄有些自暴自弃地撇了撇小嘴,要不是许医师正看着他,卫霄真想拍拍自己的笨脑袋,看能不能把线索给敲出来。正懊恼间,卫霄不经意中抬头,透过左边玻璃窗的镜面,看到身后橘黄色的走廊下,有一条模糊的人影在移动。待定睛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仿佛方才的惊惶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按大楼坐南朝北的布局,卫霄如今由许医师抱着站在四楼通道最左侧的尽头处,每一层楼长廊的左右两头都开着一扇大窗户。此时,卫霄是面对窗口的,他的右边是上下的阶梯,左手处是一堵石墙,沿着墙壁往后看,可以找到四六零室的房门。
走廊的两侧没有开灯,只在通道中央的厕所门前,亮着一盏白炽灯。也就是说,卫霄不能把眼前的玻璃当镜子用,但因为长廊内的那一点灯光,可以从窗户上看到内侧倒映的景象。那道一闪而过的人影,使卫霄的心愈发的忐忑了。
“好了,我们去嘘嘘。”许医师收回了脸上的惆怅,转过身抱着卫霄往走廊内的洗手间走去。
命都要没了,还上什么厕所啊?宁愿尿裤子!
卫霄抓着许医师的衣摆扯了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后,咕哝道:“莲,慧慧。”
“你想去找慧莲?”许医师试探地问道。
“嗯。”卫霄为表示自己意愿的坚决,重重地点了点脑门。
许医师笑眯眯地刮刮卫霄的小鼻尖,摇头道:“好,我们马上回去找慧慧,啊。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嘘嘘,可不能尿在裤子上啊!”
“啊……”卫霄见许医生一意孤行地往前走,就想祭出小孩子的宝典——尖叫,把四楼病房里的人都吵醒,来消减遇险的可能性。谁知,刚启了个头,就被许医师一把捂住嘴,严肃地训斥道:“不可以叫,大家都在睡觉了。要乖乖听话,啊?”
卫霄一时间口不能言,但仍是踢腿扫臂的扭动着小身子,试图让许医师打消去厕所的念头,把不听话的自己送回慧莲身边。
许医师确实被卫霄闹得没法子,只能退了一步。但她没有带卫霄回三楼,而是登上去五楼的阶梯,边走边安慰闹脾气的卫霄。“好,好,我们不去这里的厕所啊,别吵!我们嘘嘘完很快就回去啦。五楼没有病房,你想怎么叫都行。”
被抱着在黑暗中登高的卫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怕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却又气得无可奈何。
五楼上都是办公室,医院关门后便没人再走动,所以楼梯上乌黑一片,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也许怕摔倒,许医生走得很慢,约摸七八分钟,才跨上了五楼的走廊。卫霄借着‘舒郁’的光芒,回头仰视着许医师,那幅死相仍然固执的占据着她的脸庞,没有一丝改变。
许医生放开了捂住卫霄小嘴的手掌,托着他往长廊内走去。通道里侧非常幽暗,尽头窗户外射入的光芒,根本照不了多远,中间的路途如泼了墨一般乌压压地,看着心里便沉得慌,而此刻身临其境的卫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子,藏入许医师大白褂的衣兜里才好。
许医师慢慢地走着,四周很静,静得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卫霄原本想等许医师放开手,便大声叫喊,把楼下的人引上来的。可眼下的氛围,却让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提醒许医生开灯都做不到。
吱呀——!
女厕所的门被许医生推开,那酷似鬼片的开门声,吓得卫霄出了一身冷汗。刚一入内,卫霄回忆着底楼女厕所内的设计,倏然探身往门边伸臂一拉,叭嗒一下打开了厕所内的白炽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