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不劳母后操心了。”九焰道,“那些大臣有本事,就当着本宫的面来说!”
……
太皇太后病了。
而且是在皇后去仁寿宫请安之后,就传出来了这个消息。
好端端一个人,不可能突然就病了,那自然只能是被别人气病的。
当时在场的,只有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三人。听说太后从仁寿宫出来时,脸色也很不好,反而是皇后,出来时满面春风。
如此,到底是谁气病了太皇太后,自是不言而喻。
朝臣们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像是吃了什么大补药,立刻激动起来了。尤其是御史们,摩拳擦掌,就打算将这个皇后从后位上拉下来了。
御史的晋身之阶比较特殊,往往总是踩着大案要案,只要拉下来几个身份重要的人物,立刻就能替自己增加一大笔资历,最容易往上升。
不过大案要案也不是那么容易碰上的。所以现在能捡到一个扳倒皇后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难得的。若是成功了,不知道有多少好处。
虽然这样很可能得罪皇上,但是御史要的就是不怕死,要的就是敢于直谏,最好还被皇帝骂过,或者是被贬斥过,有这样的名声在外,对他们来说,反而有极大的好处。
别人得罪了皇帝会担心,但他们得罪了皇帝,就完全不用担心。
你想想民间正传着一个消息,说xxx不畏皇权,做了什么什么事,乃是一位直臣。就在这时候皇帝撸了他的官帽,百姓们会说什么?
就算是皇帝,也要在乎百姓的议论声。
而且这一次,大臣们决定不再给皇帝犹豫的机会,他们要在大朝会的时候,将这个问题提出来,让皇帝正面回答!
不敬尊长,不懂孝悌,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皇后?!
但是有人想搏个清名富贵,但朝堂上大部分人还是比较清醒的。介于上一次的联名上书被朱祐樘臭骂一顿,不少人都打算暂时观望一番。
毕竟皇后忤逆太皇太后这件事,不是事关国本的大事,可大可小,端看皇帝的态度。要是他说这是皇家家务事,让大臣们别管,或者只是随便斥责皇后几句,难道朝臣们还能逼着他废后?
朱祐樘当然也从下面得到了消息,对此他只是冷笑,“这些人莫非真当朕是死人不成?”他正愁没有机会清理掉一批人,给自己的人手腾位置呢!
所以在朝会上,听到这些人发难,朱祐樘的心情可算得上轻松。等下面的大臣慷慨陈词完毕之后,他坐直了身子,轻咳一声,正要说话,便听到殿外传来一阵掌声。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变故,饶是朝会时应当仪容整肃,不左顾右盼,也忍不住转身往后看去。就连专门负责早朝会期间检查大臣仪容的左都御史本人,都是如此。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盛装华服,从殿外款款走来女子。
九焰停在殿门处,微笑道,“这位大人说得真是精妙,本宫佩服不已!”
“皇后,你怎么来了?”虽然心里也很诧异,但朱祐樘的态度却仍旧十分温和。九焰既然来了,想必自有打算,他自然要给她表现的机会。
九焰这才迈步入殿,先走到丹陛之下,对朱祐樘行了礼,才道,“臣妾听说,今日朝会上有人要参臣妾一本,因此特来旁听。”
“那皇后应该都听见了,你可有什么要说的?”朱祐樘温声问道。
“自然。”九焰转身面向朝臣,尤其是那个方才弹劾自己的人,“这里站着的,都是衮衮诸公,本宫这里有个问题十分不解,还请诸公为我解惑。”
“我大明立国至今,已有百年,其间灾难频仍,然先贤励精图治,方有如今的安稳太平。但诸公莫非就真以为高枕无忧了不成?《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只有百姓安居乐业,方能称得上盛世太平。”
“然而远的不说,便说最近两三年,成华十九年,湖广、河南被灾、广西瑶族作乱,迤北小王子指达延汗入阳和,犯大同诸堡,杀掠人畜数万。去年,先是京师地震,其后南畿、陕西、山西、河南大旱饥,人相食,更有贼寇入居河套。而前几日,泰山地震、陕西受灾的奏章,才刚刚送到京师!”
她说着目光一扫,逼视群臣,“而今朝廷内忧外患,满朝诸公不思如何解百姓急难,安稳民心,治理国家,反而日日抓着后宫小事,上蹿下跳,逼迫皇帝,甚至为此沾沾自喜,羞也不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尔等便是如此忠君、如此体国?本宫都替你们脸红!”
一番话说下来,一气呵成,到最后逼问声中隐有雷霆之意,仿佛上天的警示,良心的拷问,令所有人暗暗惊心,一时竟不敢与九焰对视,纷纷躲开了她的视线,低头自省。
这当然不是众人的错觉,实际上,是因为九焰在说话的过程中,将精神力加诸于其中,对众人形成了强烈的心理暗示,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这么做,对她本人的消耗也十分巨大,这会儿如果有人细心观察,就能知道,她脸色发白,额上见汗,显然快要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