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对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十分疼爱,不过这种疼爱也是不同的。
相较之下,他更看重儿子,但也对张鹤龄更为严厉,却娇宠女儿,对九焰总是笑脸相迎。
大约因为九焰既是他的长女,本身又乖巧懂事,陪伴着他与妻子度过最艰难岁月的缘故,张峦对自己的女儿,又多了几分纵容。每日散衙回来之后,若是九焰不在金氏那里,他必定会亲自过来探视。
自从九焰病后,更是每日回家之后都先过来瞧瞧她。父母亲人对自己尽心,九焰自然也想着他们好,所以才愿意在他们身上花费心力。
然而这日张峦回来时,九焰却在他身上闻到了香粉的味道。
这香味不浓,淡淡的十分宜人,但是九焰却立刻变了脸色。她记得之前跟着母亲去驻军在此的刘千户家中做客,便曾经问到过这种味道,是在刘千户的夫人身边那个妾身上。
金氏从不对女儿说外头的闲言碎语,但九焰自然有自己的渠道,所以她知道,那个妾,是刘千户买回来的,从前是书寓中的女校书。据说刘千户十分宠爱,刘夫人不好驳了丈夫的意思,便日日将人带在身边磋磨。
她指闻到过这么一次,若非是记性好,恐怕早就忘记了。
可是……九焰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用眼角打量着张峦。父亲平素老成持重,与母亲恩爱和谐,更从未听闻进出过烟花之所,这一代的官夫人们,谁不歆羡她这位张夫人御夫有术?
可是那种香,的确是窑子里常用的,不轻不重,行动处便带来一缕香风,暧昧惑人。否则那小妾也不会在明知主母对自己不满的时候,还用这样的香。
“父亲今日回来得早,可是出去应酬了?”九焰想了想,还是旁敲侧击的问道。
其实张峦回来的时间与平日里是一样的,不过她故意这么说,假如张峦心中有鬼,自然不会在意这一点,反而顺着她的话说。
果然,张峦咳嗽了一声,道,“正是。今日刘千户请父亲和几位同僚出去应酬,结束之后便直接回来了。”说着便转开了问起九焰的日常起居,“焰儿的气色看着好多了,平日里可以出去院子里走走,透透气,这样也好得快些。”
九焰心头一沉,张峦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她心中越发感觉不妙,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相信父亲人品端方,还是要将这件事告知母亲,免得她被蒙在鼓里了。
不过,最后九焰还是选择暂且相信自己的父亲。
都已经那么多年了,若是他有那样的心思,早该出现端倪了,既然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想必如今也不会行差踏错。
——如果九焰去过现代,知道有一个词语叫做“七年之痒”的话,或许就不会这样放心了。
她想了想,咬着唇道,“女儿记住了。”
顿了顿,又故作不经意的道,“原来父亲是宴饮去了,难怪身上一股子酒味,母亲最是不喜这些,父亲还是沐浴了在去见母亲吧。”
张峦脸色微变,抬手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之后,想必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疏漏,于是更是坐立不安,没一会儿便起身道,“你身子还未大好,且好生养着,父亲明日再来看你。”
然后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九焰靠在床头,眉头微蹙,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出来要怎么处置这件事。
若是她再大些,自己出去调查也使得。但现在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女童,虽然她可以自保,不会在街上迷失,更不会给拐子可乘之机,但问题是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真的是去做正事的。更遑论是去烟花柳巷?
偏偏她的精神力随着等级升高,增长越来越艰难,至今也不过能覆盖小半个皇宫罢了,要笼罩住这么大个县城,却是万万不能的。
好在今日之后,张峦受了惊,应该会暂时收敛,自己还有些时间。
然而九焰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没有被她说出去,金氏却终究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她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有考虑到,金氏身为一个贤惠的妻子,对自己的丈夫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并且事必躬亲。
收拾张峦衣裳上面佩戴的香囊玉佩时,她闻到了那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