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显然他也知道阿嬷这是快要气疯的前奏。
曹丙烯也知道夏家和曹家的恩怨结的有多深,跪在地上默默地承受夏阿嬷的怒火之外,他又道,“夏家阿嬷,请诚心听我几句话。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们曹家不对,但是我二弟他也离家很久了,如今我阿爹和阿嬷年岁已大,我原意为当年他们犯下的过错赎罪。但是也请你给我一个照顾夏至的机会,我是真心想要照顾他一辈子。”
夏阿爹都看不过去了,曹丙烯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和曹丙辰虽是兄弟,作风做人却是截然不同。
“丙烯你起来吧,赎罪什么的话,别再说了。我们夏家和曹家的恩恩怨怨和你是没多大关系。”夏阿爹边说,边把夏阿嬷给带去了内室。
夏宇见两老进去谈心去了,这才把人给拉起来,“我阿嬷在气头上,你还是先回去吧。五哥和你的事一时半会不可能解决,就算你跪到天明,我阿嬷也不会心软。”
婚事本就不是儿戏,更何况两个人成亲了,关系到的还是两家人的事情。
曹丙烯想了想,觉得夏宇的话挺对的,于是对着夏至道,“别哭了,你等我,我肯定把你迎娶过门。”
说完,就回曹家去了。
夏阿嬷当天差点和夏阿爹打起来,就为了这门亲事,夏阿爹的观点和夏宇有点相,错在个人,不能牵累无辜。
就这么一件事,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好在曹丙烯那几天都没出现,不然,估摸整个村子都要知晓这件事了。
不过,曹家,曹丙烯将自己要娶夏至的事说了一遍后,也遭到了曹景天夫夫的拒绝。
曹景天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先不提你弟弟之前做过的混账事吧,你想想夏家恨我们家恨到什么地步,你如果想要成亲,阿爹可以重新帮你去其他村子找一个哥儿。你为什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曹丙烯摇头,“阿爹,我只想娶夏至。”
曹家阿嬷就在一旁偷偷地擦眼泪,“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什么事都和他们夏家牵扯上关系呢?”
夏阿嬷还在骂这究竟是怎么样的孽缘呢,两人真是不谋而合。
为了防止年轻人私奔,夏阿嬷让夏雷把夏至看好了,全家都在紧盯着夏至,夏至就天天哭,哭累了就睡,睡醒来继续哭,回来几天就瘦了一大圈。
曹家夫夫执拗不过大小子的哀求,终于选了一天来夏家,夏阿爹本想用扫帚把他们给赶走的,可是想到那个躲在家里天天哭的五哥儿,忍了又忍的将人请进了屋子。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曹景天经历了很多打击,整个人老了不小十岁。相反,夏家阿爹倒是年轻了不少,县城里的铺子不用他管,家里田里的活儿也不用他顾,家有一争气的小子,万事不愁,夏家阿爹是越活越宽心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年纪差不多大,神色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夏家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就把两家人的命运给扭转开来。
曹景天还记得一年多钱,夏成尤向他们家借银子盖屋子的事情呢。可是如今,他却是替自家小子来求亲的。
“坐吧。”
曹景天也不客气,笑着道,“夏老弟的日子是越过约好了,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今个过来就是想谈谈丙烯和夏至的事。”
夏阿爹也是头痛万分,“你能来,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个家可不是我做主,我家那位今个不在,所以你能进门。若是他在啊,肯定是连门都不肯进的。你与其想从我这里下功夫,不如回家想想怎么说服我家那位。”
曹家和夏家的恩恩怨怨,到今日已经说不清了谁是谁非了。
夏阿爹倒不是推脱,毕竟他也给夏阿嬷做了许多思想工作,可是就是解不开他心里头那个结。
曹景天的话还没说就被夏阿爹给堵回去了,见夏阿爹是真的没法子,坐了一会就回去了。
“阿爹,你不反对五哥和曹丙烯在一起?”夏宇刚才可听得清清楚楚的,夏阿爹摆明了是心软。
夏阿爹点点头,“手心手背都是肉,头疼。就你阿嬷那个顽固劲儿,这事多半是没谱。”
夏宇大概猜测到阿嬷的心结,和他还有大哥有关系。当初他们欣喜的以为娶到了一个好哥夫,谁想到后面竟用大哥调换了一门亲,这是夏家所有人心中的痛。还有村子里的那些闲言碎语,真是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不过,也正因为有这门亲,他才能和小云在一起,而且大哥现在也有了拖拖,一家三口生活的也挺开心的。
所以该怎么说呢,这事怎么理都理不清楚。
“我问过五哥了,五哥他很喜欢曹丙烯。”夏宇喃喃道。他觉得有些事没到最后还是不能放弃。
隔天,听了夏家阿爹的话,曹景天还是候着脸皮,上门见了夏阿嬷。
结果如夏家阿爹所料,夏阿嬷连门都没让人进,直接拿扫帚把人给轰走了。这下子,村子里的闲言碎语又开始围绕夏家和曹家展开了。
一时间,曹家和夏家的这门亲事也僵持住了。
夏阿嬷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夏至身上,但是夏至的闷闷不乐,大家都看在眼中。夏阿嬷也经常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夏宇一边忙着照顾谢云,一边还要找时间去开导一下钻牛角尖的五哥,也没其他时间去忙其他的。
“夏阿嬷,铺子里生意太好,人手太少,你看,是不是要去铺子看看?”夏秋忙不过来,就把罗良给踢了回来。
夏阿嬷只顾着阻拦曹丙烯和夏至的亲事,把县城铺子都给忙忘记了。
“夏雷去县城里帮衬一下吧,等这个事过了,我就去。”夏阿嬷是这么说的,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短时间内解决不了。
夏雷只要去了一趟刘家阿嬷家,随后跟着罗良去县城里了。
曹丙烯知道自家阿爹尽力了,又从夏宇那得知夏至绝食了两日,心急如焚之外,竟想不出其他法子,干脆就跪在夏家门口。
夏阿嬷出门了,不看他一眼,回来了也没看他一眼。如此,过去了一天。当夜晚降临的时候,曹丙烯还跪在大门外。
夏阿嬷心安理得的盖上被子继续睡觉,相反,夏阿爹有些于心不忍,打开门,“你这孩子,还是回去吧。就当是和我们家夏至没那个缘分。”
曹丙烯摇摇头,抿嘴不语。其实饿了一天,人快要饿晕过去了。他却还记得,夏至都绝食两天了,他这点苦算什么。
夏宇打开窗子也可以将园子里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五哥绝食的消息是他透露给曹丙烯的,就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当真对五哥那般好……
“夏大哥,你说阿嬷会同意吗?”谢云躺在床上睡不着,他觉得曹丙烯大概是真的喜欢五哥吧,不然都不会做到这一步的。
夏宇点了点他的小鼻子,“阿嬷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看曹丙烯能坚持到何种地步了。你呀,这个点还不睡,别想了,乖,睡吧。”
白猴见园子里还有人,就拿石子扔他。曹丙烯被石子一砸,倒是清醒了少许,一看是一只猴子,就忍不住苦笑道,“就连你也嘲笑我不自量力?呵,我不信我做不到。”
白猴砸了几块,见这人一点意思都没有,也就乖乖地回自个的小屋玩去了。
夏阿嬷半夜从床上起来,看到园子里的人还跪着,小小的身影仿佛有无穷的力量一般。
再看自家哥儿憔悴的样子,叹息了声,又回到床上。
夏家阿爹抓住他的手,笑道,“怎么,心软了?我看就让这臭小子跪到死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同意的。倒是咱们家五哥儿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夏阿嬷轻踹了他一脚,“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你想想他们曹家那会对咱们家做的事儿,我可都记得很清楚的。要不是他,咱们家大哥儿需要换亲?在白村到现在都被人看不起。我真是恨不能撕了曹家人的皮,喝了他们家人的血。”
夏阿爹见他气得紧,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记着过去的事干嘛呢?你看咱家小子多能干,一个顶他们家两个。大哥儿的事,你应该往好的地方想,你想现在大哥儿孩子都有,就大哥婿的工作得重新想法子。不过他们一家三口不是过得也挺好的吗?关键是啊,咱们马上就可以抱孙子咯,你想,当初咱家小子要是娶了李莫后,被曹家那小子端了窝,那才叫气人。你再看看曹家,自娶了李莫过门,就没啥好事。所以古人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咱们得惜福了。”
夏阿嬷想想自家老伴说得也在理,有些事表面看起来是坏事,可未必是。当初如果真的迎娶李莫过门,他们家该多倒霉啊。
就这个问题,夏阿嬷想了一夜,隔天就起的有些晚了,也没人喊他。
反倒是自家五哥儿,每天醒来就坐在床上,睡觉了也就往床上一趟,整个人和没了魂一样。之前还每天哭的稀里哗啦,现在好了,他哭都不哭了。
夏阿嬷叹了口气,把自己打理好了,见门口的人还跪着,就停下了脚步。最近的气候很热,每天在这样的太阳下面暴晒,正常人都会受不住。
曹丙烯见头顶有阴影,艰难的抬起头看了夏阿嬷一眼,分辨了良久才看清楚是谁,当即一喜,道,“夏家阿嬷,你就成全我和夏至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绝对不会让他吃苦受累。”
夏阿嬷心里想明白昨个老伴说的那些话,可心里还是很不好过,总觉得但凡和曹家沾上点关系,就会倒十八辈子霉一样。
“好好照顾他?就你这样,你好像还在我们家铺子打杂工吧?你拿什么给他幸福?”夏阿嬷说完就走了,他觉得自己多呆一秒,分分钟都会心软。
曹丙烯很狼狈,嘴唇都裂开了,可他好像还没察觉似的,他舔了舔嘴唇,笑了笑,觉得自己再坚持一下下就好。
夏阿嬷回来的时候,曹丙烯还在,原先挺直的背脊有些弯了,整个人像个被压弯的树干一样。
夏宇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却也二话没说,直接进了主屋内室,随后又出来道,“五哥说,没胃口。”
谢云就在一旁担忧道,“五哥都有两餐没吃了,再这么继续下去会不会饿晕过去?”
夏宇哀叹一声,“五哥只是两顿没吃而已,门口那位才厉害,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要是让五哥知晓了,铁定很心疼。”
夏阿嬷面不改色的将一顿饭菜吃完,吃完后又去看了一下自家五哥儿,“你是在和阿嬷置气吗?”
夏至看了看他,眼眶又忍不住红了,随后别过脸去,双肩一抖一抖,很是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