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的长安在年节前后尤其寒冷,雪将化又未全化的时候,无论是宣室殿的江山万年瓦当还是椒房殿的长乐未央瓦当上都凝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凌,远远看上去映着暖洋洋的太阳,反出彩色的光辉。
刘麟站在廊下,有些出神的看着冰凌,想起哥哥刘麒在时总会寻一块不大的石子,嗖的一下打上去,然后洋洋自得的看着自己说:瞧,又打中了这么多,将来我上了战场也是个百发百中的将军。
刘麟忽然有些难过,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他有点想哥哥了,那个天天嚷着长大要上战场打匈奴的哥哥,得意地笑。
“三皇子。”
刘麟怔了一下,赶忙收起自己小小的情绪向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二舅母,四姨,小霍哥。”刘麟在小雪的和几名宫女的陪同下走向隆虑长公主一行人,然后到最前面的隆虑长公主面前笑起来说,“母后让我来接舅母。”
隆虑长公主用放在狐皮手袖里的手轻抚刘麟的小脸,然后有些诧异又心疼的说:“麟儿站了这么一小会小脸都冻冷了,舅母给你暖暖。”
隆虑长公主用温暖柔软的双手捧着刘麟的小脸,那种温度又让他有点想哭。
以前哥哥在的时候看见二舅母最高兴了,她的手总是比一般人柔软又温暖,软软的感觉是那些嬷嬷,教习和宫女们远远不及万一的,哥哥爱冬天最喜欢让她抱着暖和自己的脸。
刘麟看着舅母和四姨走进去,最后看着跟在四姨身后的霍去病喊了一声:“小霍哥。”
霍去病顿住脚步看向这个不及自己腰高的尊贵的孩子。
十七岁的霍去病此次出征回来已经从崭露头角的嫖姚校尉变成了勇冠三军的冠军侯,他对陈娇这个皇后比较有好感,也感念她当年举荐自己到天子身边才有了出征立功的机会,但霍去病早就不希望自己再被当做长平侯家的小少爷了,作为外臣他对进入内宫还是非常抗拒,但是他舅母不知跟舅舅怎么说的,舅舅一定要他每次都跟随舅母进宫探望天后。
“三皇子?”霍去病两弯英气的浓密剑眉下虎目凝光,用略带疑惑的眼神看向与天子六分神似的刘麟。
“小霍哥,如果你没有事的话能不能经常到椒房殿来,那个,教我,恩,教我习剑?”刘麟说。
霍去病蹙了眉心道:“三皇子,宫中的武官教习比我更有耐心,而且宫禁之内我为外臣,多有不便。”
刘麟有点失望,但还是不想放弃,跟上霍去病道:“小霍哥,其实我母后特别喜欢听你说话,我是想让她高兴。”
霍去病不禁诧异道:“我?”
刘麟认真点头:“因为,你说话的时候感觉很像我哥哥,带着那种,恩,好像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骄傲的感觉。”
刘麟说着竟然叹了口气,令霍去病很意外,因为这个动作实在不像一个六岁孩子做出的。
“小霍哥,我以前听父皇说过,说你的脾气像他年轻的时候,母后当时还笑着说哥哥长大或许就是你这个样子,骄傲,执著,无枉不惧又怀抱着平定匈奴的梦想,这些话我记得清清楚楚。小霍哥,你知道我母后永远也看不到我哥哥长大了,我觉得她看到现在的你就好像看到了哥哥长大的样子,她或许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哥哥真的长大了,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听了刘麒的话霍去病怔怔然有些出神。
椒房殿里,隆虑长公主和陈琼正在陪陈娇说话,说的都是一些年节之前的琐事,隆虑侯又在哪里见了什么稀奇的人,哪家的侯府又有新奇的事,谁家的公子又娶了谁家的姑娘,反正说来都是些高兴的事情。
陈娇仍在病中,但神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在隆虑公主略带高傲的绘声讲说下也露出淡淡微笑。
“现在父亲刚过世,君爱的婚事不宜办,但是母亲已经定下来了,君爱也不反对,到明年一年孝期过了就可以成亲了。”隆虑长公主笑说,“说到底,挑来挑去,还是选在宣平侯家了。”
“宣平侯,那不是那位跟君爱幼时交好的琳琅公子家里?”陈琼拿着茶盏略有惊讶,“不是说张家这一代的小姐只有两位,一个早嫁了留后的公子,一个才十一岁么,与君爱这年纪差的不是很大?”
隆虑长公主道:“你在家里是贤惠惯了,外面的事都不打听,哪里是张琳琅这一代的小姐,是宣平侯最小的妹子,老侯爷去的时候连满月还没过呢,现年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