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见锦绣就直奔主题:“这回端午皇上要设家宴,你劝着点主子,好歹露个面儿。”
锦绣一脸无奈:“刚晌午我还劝来着,可主子一点儿不上心,像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出头了。我怎么劝都没用。你说我也不能押着主子过去啊。”
听锦绣这么一说,小路子也是一脸苦相。说实话沈贵人的性子底下人都摸不透。按说她是这个宫里最不受宠的女人,理应寻一切机会在皇上跟前露脸才是。凭沈贵人的相貌,皇上看中是迟早的事情。
可她偏偏犟得很,自打入宫头一回侍寝没成让人给抬回来后,就再也没在皇上跟前露过脸。宫里没有皇后,嫔妃们也无须向谁请安,见皇上的机会就少了一层。所以平日里宫中但凡有宴饮或是看戏什么的,主子们都是想着法子去露面的。哪怕是陪太后解闷儿,多少也能见皇上一面。
可像沈贵人这样几乎没有。成天窝房里不出门,一有什么节庆宴饮就借病推辞,搞到现在连东西六宫都不能住了,生生让人找了个借口把她迁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来。
落月轩原本不是嫔妃们住的地方,最初是用来做什么的小路子也不清楚。但这地儿离养心殿极远,皇上这辈子也不会上这儿来。沈贵人自己再不加把劲儿,等过了年纪美貌不在,再想邀宠可就难了。
两个人凑在一起长吁短叹了一阵儿,到底也没商量出个法子来,只能各自道别散去了。
知薇还是坐在屋里绣扇面儿,完全没把小路子的担心放在心上。都说人得存了念想才能抱有幻想,像宫里那些妃啊嫔啊的,就是心里念想存得太多,所以才总是患得患失。
而像她这样的,已经打定主意无宠了,心里反倒轻松了。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样,她是穿过来的,上辈子本来已经死了,现在这条命完全是白捡的。能好好地活着吃得饱穿得暖,混个几十年日子也挺不错的。何必非要跟人争个你死我活的,说不定争到最后还没现在这样活得长,那又何必呢?
再说知薇到底是个现代人,骨子里一夫一妻的观念很强。她势单力薄,当然没办法改变如今宫里的现状,让皇帝把其他女人都杀了或是赶出去,只独宠她一个。
皇帝纳嫔妃也不全是为了私欲,开枝散叶繁衍子孙才是他的本职工作。说白了这皇帝有点像种猪,整日里就忙着接种的活儿。
知薇自认不想当母猪,还是那么多母猪中的一只,所以这趟热闹她是肯定不会去凑的。落月轩没什么不好的,除了冷清点其他都很好。白日里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想吃饭就吃,不想吃就不吃。没有规矩也没有束缚,除了没有电脑外,跟她从前宅在家里的日子也没什么差别。
没有电脑她就种菜,种了菜自己吃。要不就绣花,绣好了拿一些给小路子让他帮着想办法拿出宫去卖,换点钱回来。
知薇也不是完全没有打算。现在她还年轻,基本不生病,所以能这么混吃等死。等以后上了年纪求人的地方就多了,身边多备点银子总是好的。她再不受宠,银子还是人人都爱的,到时候拿钱求人办事儿或者自己买点补品吃吃,也能活得长久一点。
更何况她还想给锦绣备一份厚厚的嫁妆。锦绣是自小就在将军府侍候她的人,虽然那时这身子里住的不是她。可人家正主儿把身子都给她了,她好歹得照顾人家的丫头一下不是?
再过两三年锦绣就要出宫嫁人了,虽说年纪大了不大嫁得好,但嫁妆丰厚一点挑的余地也大一些。这丫头陪在她身边这几年可没少受气,可即便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一个个想着法子去别处攀高枝儿了,她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
主仆一场,多少也得意思意思。
想到这里知薇不由庆幸,自己上辈子别的本事没有,刺绣这一门手艺倒真没白学。
她是江南人士,从小生于苏州长于苏州,家里长辈中会一手好绣活的人不在少数。这是她们家的传统手艺。世事虽多有变迁,但她家的女人却一辈辈的将这门手艺传了下来。
知薇小的时候被外婆和母亲没少逼过,为了让她学好苏绣,她们什么招都用上了。在知薇的印象里,刺绣就意味着扎手指头。绣得不好得扎,不愿意绣要出门玩也要扎。当然扎得并不重,并且只扎左手,得留右手继续绣。
可即便这样知薇对刺绣这个东西也是又爱又恨。一直到穿过来后她才着实感激母亲和外婆,她们的多年逼迫至少让她在这个社会有了一点用武之地。
因为心中有了盘算,知薇才会显得从容不迫。她这几年也攒了不少钱,贵人每月的俸银虽不多,可她的花销更少。加上卖绣品得的钱,七七八八也是小有资产了。
女人但凡有钱傍身心里就会安定不少。知薇想着她的钱匣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皇帝什么的,就让他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