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种满青竹的深山寺庙,晨钟暮鼓,禅意悠远。
漪涟在半道上碰上柳笙,听闻一切皆安排妥当,更是加快脚步,两台阶一齐跨着走。途中碰见提水归来的僧人,穿梭在山竹之间,谁也没有过问漪涟从哪方来,来者何意,转眼便滴水不漏的隐匿无踪。
夏日余劲未消,棕漆色棺材静静被搁置在后院一个临时搭建的竹棚下,有僧人照看。漪涟急匆匆赶到时,僧人无言离去,只剩他们被环绕在青山翠竹之中,绿色旖旎。
君珑熟睡在简单的棺材里,一身火患白衣,绾着雪色砗磲串,宛若玉雕无暇,与古寺清雅浑然天成,美则美矣,漪涟觉得太过安静,不似原本模样讨人喜欢。她抹掉情不自禁挂在眼角的泪,小心将盒子里的药丸取出,向僧人要了一杯山泉水给他服下去。按照叶离说的,还需等上一时辰才可见效,漪涟便将脑袋搭在边沿,两手扒着看,几乎能把人刻进眼中。
连着几日不成眠,爬山辛劳,她太累了,等了半时辰终于撑不住靠着棺材睡去。
直到暮色来临,寺院鼓声一响,漪涟缓缓睁眼,还迷迷糊糊时,下意识已经在寻那人。她提着心爬起来去瞅棺材里,结果,空无一人,霎时彻底惊醒,“……叔?!”
“你要是再不醒,叔可自己回家去了。”
随声而去,漪涟惊诧回头,只见故人坐在井边,白衣上落了夕阳余晖,眉眼含笑,神采奕奕。他正取了竹筒喝山泉水,砗磲的清脆之声,于竹叶声遥相呼应。
此情此情,与她梦中的景象太相似,每每都在触手可及的时候梦醒。所以这次漪涟学乖了,不声不响不言不语,捕猎似的踩着猫步子迎上去,一把抱住,使劲抱,狠狠抱,谁也不让,阎王爷都抢不走!
一连串怪异的行动把君珑逗乐了,“哪学来的邪门功夫,太不美观了,你悠着点使,叔背后还有伤。”嘴上说一套,早也回拥住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活该!就得让你受点罪!装死装得有模有样,还懂得找先生替你撒谎,真好意思!”漪涟骂道,埋在他怀里喜极而泣。
“叔是真疼。”君珑指名要找叶离算账,“说了只是走过场,弄个方子能吐两口血就成,他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一嘴的怪味就罢了,疼得叔差点以为自己吃错药。他还真有胆敢公报私仇!”
“先生才没你那么坏。”漪涟鼓着脸钻出来,“说得比唱的还好,你知不知道被你一吓,我这三日怎么过来的?”
君珑问,“怎么过来的?”
漪涟气结,欲说无词,“我自己都不知道!”她恶狠狠瞪他,偏对上君珑一双含笑眼眸,溺在夕阳余晖中,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原本的那层灰蒙彻底无踪。梦寐以求的人近在眼前,漪涟越看越欢喜,气点不着火,噗嗤一笑,彻底破功。
君珑被感染,笑容更深,依她所愿,认认真真喊了一次,“阿涟。”
本来还气势汹汹漪涟当场一愣,眼珠子不自然的转了转,好像感觉……有点害羞。她不甘示弱,故作镇定的吼回去,“你要补偿我!”
君珑爽快道,“行,你说说,要怎么补偿?”
漪涟考虑良久,吸了吸鼻子,“你看,我平时没啥太费钱的爱好,去戏楼听听小曲顶天大了。尽管吃得多了点,但肯定不挑食,自己还能捏几团馄饨垫垫肚子。主要是能放养,忙的时候不用管,我自己捣鼓捣鼓就能混几天,闲的时候还能跟你说话解闷,挺实用的不是。”她眨眨眼,挠挠头,“这样说……你懂吗?”
君珑当即摇头,“不懂。”面上摆得茫然,其实心里乐滋滋,“能不能再说明白点?”
漪涟一脸愁怨,犹豫半晌,算了,事到如今,豁出去了,“意思就是我很好养,你看着如果不麻烦就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