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卿用余光轻轻一扫,见室内无人,便低声道,“关于上次你用佩刀为公主解围。”
不羁丹一愣,随后才想起来,哈哈大笑,“三哥你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二娘什么样,自然不用我多说,我和二娘掐了多少年,你也是知道。”
不羁卿笑意暖了许多,“四弟,从前你为我、为我母亲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得,这个情,我会还你的。”
不羁丹心中一怔,但依旧傻笑,“三哥你吃错什么药了,我们是亲兄弟,三娘对我也那么好,保护你们是应该的。”
不羁卿笑着点头,伸手拍了拍不羁丹的肩膀,“好弟弟。”
“……”不羁卿的突然改变令不羁丹心底发毛,因为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不羁卿处在一个兄长的身份教育他。没错,就是“教育”!
这种感觉,甚至比大哥、二哥对他教育时仍然强烈,不对,三哥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他肯定!
不羁丹回忆起七夕节发生的一切,忍不住问,“三哥,你的佩刀为什么要送蠢公主?”
实际上,不羁卿从前是对不羁丹有一些敌意的,虽然这种敌意只是藏于心底。最早时,他艳羡不羁丹直爽的性格以及强壮的体魄;而七夕节后,他直接将不羁丹当成情敌来看,直到昨日,他才知道不羁丹并未送夏初萤佩刀,一切都是演戏,为了帮初萤解围。
不羁卿但笑不语,只是笑呵呵看着不羁丹,“四弟认为呢?”
不羁丹艰难地咽了口水,“不会是真是效仿先例为表达感激吧?”
“自然不会。”不羁卿道,“即便表达感激,也应大哥或者二哥,轮不到我。”
不羁丹的心猛地一沉,“难道……不会的……哥,蠢公主注定要嫁给父亲!”他一把抓住不羁卿的胳膊。
不羁卿伸手在不羁丹的手上轻拍两下,一人的手白皙秀气,另一人的手则是健壮修长,“四弟,父亲的年纪,难道真能陪初萤白头到老吗?”
“但……但……”不羁丹被完全震惊住。
“待父亲老去,我想照顾初萤。”不羁卿道。
不羁丹仍然惊讶,就这么张着嘴对着不羁卿,“三哥,你的意思是说……继婚?”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
不羁卿笑着点了点头,“四弟,你会祝福我们吗?”
整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不羁丹只觉得脑子乱哄哄一片,平日里鬼主意数不胜数,但这一刻脑子却空白一片,“三哥,这样能行吗?”
“有志者事竟成。”不羁卿幽幽说了这么一句话。
正在这时,从正厅门外传来太监唱和声——“金玉公主到。”
不羁卿放开了不羁丹,优雅站起身来,迎了出去,“早,公主,昨夜休息得如何?”
夏初萤仪态万千入内,笑容也是淡雅从容,“让三公担心了,本宫休息得很好,用过早膳了吗?”
不羁卿笑着微微点头,“用过了。”
“在陪本宫用些吧,鸾国的早膳清淡不腻人,三公一定喜欢。”初萤道。
“好,恭敬不如从命。”不羁卿道。
两人就这么一人一句聊着早餐的事儿,直接将一旁的不羁丹抛于脑后。
不羁丹指着自己鼻子,“喂喂,蠢公主,早餐带我一个行吗?”
“看你这么高兴,盟主是不是为你指派了什么任务?”夏初萤问道。
不羁卿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快。”
不羁丹又问,“蠢公主,我还没吃饭呢。”
“公主想要下棋吗?”不羁卿问道。
初萤笑了笑,“早膳早就准备好,马上就端来了,哪有时间下棋?”
“蠢公主,你到底留不留小爷我吃饭?”不羁丹急了,倒不是差这一顿饭,实在是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被夏初萤忽视,总觉得心里发毛,空落落的。
不羁丹的惨样终于引起了不羁卿的注意,他忍不住对夏初萤道,“公主,四弟他……”
话还未说完,只听门外传来秋云的声音,“禀殿下,可以上早膳吗?”
初萤对着秋云微微点了下头,“嗯。”
紧接着,捧着各色早膳佳肴的宫女们如鱼贯入,将各种汤汤粥粥精致小菜一一摆放到桌上,秋云等几名大宫女则是将夏初萤和不羁卿请入座位,摆筷布菜,忙碌得有条不紊。
不羁丹不请自来,一股屁坐在夏初萤身边,看模样是要蹭定了饭。
就在彩霞迟疑是否为四公摆放碗筷时,彩蝶幽幽叹了口气,上前为其摆放碗筷。没办法,身为彩蝶左右为难,实在是因四公不羁丹是阿古捏的顶头上司,不想得罪。
夏初萤虽未理睬不羁丹,其实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更是对彩蝶的做法表示了默许。
一席饭,热热闹闹,夏初萤和不羁卿两人相谈甚欢,不羁丹屡次插嘴插不进去,后来两人谈起了鸾国最流行的落花体辞赋,不羁丹更是听不懂了,只能暗暗生气。
早膳结束后,不羁丹已经没了插嘴的*,如同斗败的小公鸡一般。
秦诗语上前,道,“三公大人,四公大人,有人来报说盟主正寻找你们二人。”
不羁卿一愣,如果说父亲为他安排职位,为何同时寻四弟?“秦管事,来者可说父亲找我们何事?”
秦诗语答,“应该是两日后的大婚事宜。”
不羁卿面色明显滞了下,但随后恢复正常,与夏初萤告别后,对不羁丹道,“四弟,我们走吧。”
不羁丹很想留下和夏初萤辩论一番,为啥她不理他,但见夏初萤依旧不多看他一眼,只能作罢,跟着三哥离开。
不羁两兄弟离开后,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正厅随即便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因为寂静,压抑得所有人不再在。
夏初萤垂着眼,慢慢站起身。
“殿下,要出去走走吗?”秦诗语上前。
初萤缓缓摇了摇头,“想回房。”
秦诗语心中也不免酸楚,“让奴婢陪着您好吗?”
“嗯。”初萤点了点头,在秦诗语的搀扶下,回了房间,半躺在小榻上,仰头看着棚顶,却不知想着什么。
秦诗语思索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怕因自己的不甚更提起公主的伤心事。
好半晌,夏初萤幽幽道,“原本我以为可以平静对待一切,接受和亲,但事到如今却知,原来我依旧很在意。”
秦诗语想到二十五岁年轻尊贵的公主要嫁给七十几岁行将就木的老盟主,心中如同刀割,痛苦道,“公主,奴婢想替您嫁。”如果可以,她毫不犹豫。
初萤叹气道,“胡说,你舍得崔御史?再者说,命运这东西,只能由自己来承受,想来从前我做了太多错事,如今遭了报应吧。”虽为女子,手上也不少鲜血,后宅阴谋,她也不是没做过。
秦诗语摇头道,“不不,公主殿下善良宽厚,您会有好报的。”
夏初萤苦笑,“自己做了什么,只有自己知晓。”她缓缓闭上眼,“有因必有果,如今要怪,只能怪自己吧。”眉头动了动,一滴泪从眼角无声滑下。
秦诗语更是憋住心中苦闷。
“你出去吧。”初萤淡淡道。
秦诗语一愣,“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