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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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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立是张东岳门下的学生,不是授课的恩师,而是点他为进士的座师,但如此情分,在大明也是极为讲究的。

更甚至有的学生把座师看的比授业老师的情分重多了,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座师无不是手握重权的高官,看重座师,自然就是看重前程。

秦立当即给首辅张东岳写信,说明了宝庆县出现的这个奇葩举人,秦立不仅仅想到了自己恩师会被宫内的太监攻击,也想到了万一这个李秀钰的奇葩举人,直接贪墨了一个乡的田地,造成民变,他身为知府,也是难以推脱的,虽然有宝庆县令顶在前头,但他自己也是要被牵连的。

首辅张东岳得知此事之后,气的也是扔了一个玉杯子,人家收敛钱财,都是暗地里干,他倒是好,大张旗鼓的,恨不得全大明的人都知道他似的。

若是自己收拾不了这个奇葩,后面的人有样学样,到时候,皇上还能饶了了自己这个首辅?

“吩咐下去,李秀钰这个人,不得中进士,他家里的田地,暂时不动,等他露出明显罪名的时候,抄了他的家。”

首辅当即吩咐自己的书吏,如此处置宝庆县的李秀钰,这件事还不能明着处理,只能暗地里处理他。

先堵死他中进士的门,不能给他做官,然后等几年,再揪到他足够抄家的罪名,让那些不要脸皮的人都看看,贪心不足,不要脸面会是怎么样的下场。免得一个个的有样学样。

暂时也不能着急动这个人,免得惊动皇上,惊动那些贪得无厌的太监,慢慢的处理,不着痕迹的按下去这个祸害。

当年冬天,李秀钰从省城回来,准备赴京事宜,而此时李家,早已今非昔比,单是家里的田地,便是上万亩,老秀才暂定的一成租子,就足够李家吃香的喝辣的。

十年寒窗苦,金榜题名时,唯有真正体会了个中滋味,才会知道,期间的翻天覆地的差异。

云台乡的不少商户,有钱出钱,有人的出人,不需要李家操心的,云台乡的一众,都将李秀钰赴京的准备做好。

美貌闺女有人送,宽敞马车有人买,连着他们家的旧院子,也给乡里人,冲的面目全非,准备给他们家重新建造一个更加辉煌大气的院子,能配得上他的身份,还得建一个功名牌坊竖在李家村的村口。

李秀钰真正体会了名利双收的美妙滋味,老李秀才更是老怀安慰,此生无憾。

至此,老李秀才再也不需要教书了,私塾里面的孩子,全部另外找出路,但没有人觉得不对,人家儿子高中了,人家爹当然也是老爷了,难道还要堂堂老爷再做先生挣那点束脩?更何况李举人将来上任,李秀才做爹的当然也会跟着去。

亚楠爷爷奶奶听着村里人的议论,很是生气,自己儿子当初没有接受村里人的投献,他们记恨了这么长时间,自家为了弥补他们,每一季的粮食,都有意落后一段时间,就是不愿跟村里人争水,争脱谷机。

没有想到村里人如今全都成了李秀才家的佃户,还是自动送田给他们家做的佃户,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舍得的,一亩田地,怎么也得好几两银子,就为了省粮税,连祖上留下的田地,都自愿送给李家,也不怕将来被李家连皮带骨的吞下去。

“莫生气,我们儿子是好样的,别听这些人胡乱拿子诚跟那个不要脸的人家相比,有的是他们哭的时候,到时候他们就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亚楠爷爷闷闷的安慰老伴,内心里也是很火,村里人投献土地给李家就罢了,为何还要到处中伤儿子,说他不顾乡亲死活,说他遭了报应,才考中同进士,连个县令都不是,气死自己了。有本事你们家也考一个同进士给我看看?

董文杰见到村里人都投献土地给李家,心里嗤笑着,都想着天上掉馅饼,等被人吞了的时候,看你们还能如此兴高采烈?蠢!

也不知道亚楠的外祖父一家人,怎么这样肆无忌惮的?诶,要是亚楠知道,不知道她会怎么说?

董文杰双手捧着亚楠给他抄写的五经,自从亚楠送给他二十两银子之后,董文杰就不再出去偷食,而是大门不出的闷在自己的狗窝里,奋发图强的看着书,想着总有一天,也会跟亚楠爹一样考中。

不,是考的要比亚楠爹更高,自己不要做一个县学教谕,自己要做一个大官,风风光光的,让董家人看看,自己不是他们能小看的,到时候,想必自己爷爷奶奶,还有那个娘,一定会让他们后悔的撞墙去!

然而就在董文杰臆想着将来美好前程的时候,他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大娘婶婶,甚至是他们家的儿子,都一脸杀气的冲了进来,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动手翻找起来。

董家人这次过来,正是要翻找董文杰爹留下的四亩田契,用来投献给隔壁李家,这几亩田地,这些年来,其实都是他们在种着的,粮税也是他们缴纳的。

现在既然要投献田地,就需要田契,就无需再将董家田地给这个孽畜拿着,也该让他还给董家了,这个孽畜,有那样的娘,也不会是好东西,更别说他整天的偷拿村里人,早该撵出这个村子了,就让他跟着那个不要脸的娘去。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给我住手!”董文杰被这群忽然而来的变故,惊吓到了,内心恐惧之余,也强作镇定的大声呵斥起来。

“快看,竟然还有十八两银子?这是我们家的银子,被这个孽畜给偷来了啊!”董文杰的奶奶,忽然翻出来董文杰最担心的银子,顿时两眼发出亮闪闪的贪婪目光。

“打死你这个孽畜,叫你偷我银子,给我将他绑起来,送去给村长看看,这个孽畜,我们董家是不能再留下了,要么送官,送给他亲娘去!”

董文杰的奶奶一边揣上董文杰的十八两银子,一边一副气愤填膺的过来扑打董文杰,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董文杰是小偷,是孽畜什么的。

董文杰气的要死,两眼血红血红的,这是亚楠给自己的银子,自己舍不得用,每天不敢吃饱,每天只敢吃杂粮,就怕这些银子撑不到自己高中的时候,谁知道今天会飞来横祸,不仅仅亚楠给自己的银子全没了,自己竟然还被自己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绑起来,送到村长家。

亚楠爷爷奶奶跟着村里人一起到了村长家的时候,就看到董文杰被董家人绑的死死的,扔在地上,董文杰的脸上,还有被打的留下的青紫,身上也有被脚踩过的鞋印。

“村长,村里人哪一家没有受过他的害?我就是他奶奶,也不能包庇纵容下去了,我们村里有一个他,全村人都不得安生。

这一次是我这个奶奶的十八两银子被他偷了,好在被我们找到了,若是下一次他偷了你们的银子花了,你们别又跑我们家来算账,我今天就放话给全村人,他犯了这么大的罪,是报官还是撵走,全凭你们一句话,我董家绝不给这个畜生祸害全村人!”

董文杰奶奶的话说完,全村人轰的一下炸开了!

“十八两银子?乖乖,这么多也敢偷?作死啊!”

“要真的报官的话,十八两银子都够充军了吧!”

“充军?年纪不够吧?”

“这个董文杰,真是不能留在村里了,不然下次还不知道会偷谁家呢?”

“这话说的是,哪有天天防贼的?”

“报官!免得害人!”

忽然间不少村里人都义愤填膺的嚷嚷着,叫村长报官抓走董文杰,哪怕充军去也不能留在村里祸害一村人。说是村里谁家没有被他偷过?

如今他的胃口大了,不再是偷地里的吃的,连村里人辛辛苦苦存的银子也敢偷了,这一次偷得是他亲奶奶的,下一次就不知道偷谁家的了!

亚楠爷爷奶奶看着董文杰如此可怜,可听着村里人的议论又如此心狠,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一人问问董文杰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给他定了这么大的罪名,这是要生生毁了他一生啊!

“等一等,董文杰,我问你,这些银子是怎么来的,你自己说出来!”

亚楠爷爷分开村里人,到了倒在地上的董文杰面前,蹲下来严肃的问着。

在亚楠爷爷心里,他不愿意董文杰会如此不堪,毕竟是亚楠要自己照顾的孩子,不应该如此不堪啊!从前他偷村里地里的食物,也是因为董家无人管他,他一个孩子不这样还怎么活?

董文杰满身疼痛,内心燃烧着炙热的怒火,恨意滔天。

然在亚楠爷爷拨开村里人过来郑重问自己的时候,董文杰无法抑制的泪流满面!

自己为何有那样的一家人?爹早早死了,没娘改了嫁,爷爷奶奶迁怒于自己,连爹留给自己的田地,一直都被他们霸者着,如今连亚楠给自己的银子,也给他们抢走了,还泼了自己一身污水,洗都洗不清。

自己能怎么回答亚楠爷爷?说这是亚楠给自己的?

不,不能这么说,会害了亚楠的,亚楠今年都七岁了,不能被人构陷她跟自己私相授受,也许亚楠这么大,根本也不懂私相授受是什么意思,但这些人不会管亚楠不懂,他们会趁机泼亚楠的脏水,一如他们从前污蔑亚楠被赵家惯坏了的那些话。

甚至在李家中举之后,亚楠爹在村里人眼里,更是被人暗地里嘲讽,只因为亚楠爹没有接受他们的投献,而亚楠的大舅舅却是来者不拒,有多少人投献就收多少人家的田地,相比之下,村里人自然鄙视嘲讽亚楠爹。

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亚楠一家人添麻烦,并且自己无论说什么,自己的那个好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因为内心愧疚,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抹黑自己。那自己又何必说出亚楠来?

“这是我在县城捡来的,根本不是我爷爷奶奶的,是他们对我见财起意,故意栽赃我,他们才是强盗,他们才是罪人!”

董文杰唯一能为自己坚持的就是捡来的,就是宣告村里人,自己爷爷奶奶叔叔伯伯是抢夺他银子的强盗。

“逆子!你这个孽畜,为了遮掩你的罪行,你?你竟然连你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也敢诬陷?今天我这个爷爷,就打死你这个逆子!”

随着董文杰的话,董文杰的爷爷忽然暴怒起来,抬脚就要踹地上的董文杰。却被亚楠爷爷一把拦住了。

“以我之见,还是报官吧!董文杰虽然小,也已经到了能给他自己辩护的年纪,到了县里面前,是非曲直,一定能审个清楚。

十八两银子,相信我们村里人,没有几家能存到这么多钱,记得去年我们家的时候,还拿不出五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县令一定能审理个清清楚楚。”

亚楠爷爷听到董文杰的话,忽然心里一动,这笔钱先不管董文杰是怎么来的,但一定不会是董家的,就凭董家两房儿子,加上十几亩田地,能存十八两银子?要真是能存这么多银子的话,董文杰的大堂哥怎么还不成婚的?记得那个小伙子已经比子琛大两岁了吧?

所以,这十八两银子一定不会是董家的,但就是不知道董文杰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要说是捡的,也太过不可相信,哪有人不好好存着银子的?

但是自己也只能先这样吓唬一下董家,免得他们真的活活打死董文杰,自己就不好跟亚楠交代了。

“嗯,还是报官,让县令判他充军去,免得祸害全村!”有村人高声附和起来。

董文杰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四人互相看着,被亚楠爷爷刚刚的话,说的有些胆战心惊,要是真的被县令查出来是自家抢夺了自家孙子的银子的话,这个村自家也没有脸呆下去了。

“罢了,罢了,怎么说这个孽畜也是我们儿子留下的一滴血脉,偷得也是我这个奶奶的,好在被我找到了。

不过村长,我们董家,出了这个孽畜,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想想还是将他撵走,让他去上原投奔他娘去,也免得这个孽畜以后祸害村里人。”

董文杰爷爷站出来,语气忽然松软了很多,忽然间从恨不得一脚踹死董文杰的仇人之态,转变成了还有一丝仁慈之心的爷爷。

“也好,总归是你们家自己的血脉,偷得也是你们自家的钱,如何处理,你们董家自己看着办吧!但若是出了人命,就是不报官也不行了!”

村长不冷不热的对着董家人,到了这个时候,他要是还看不出来董家人抢夺了董文杰的十八两银子,自己这个童生就白学了。

只不过村长也笃定,董文杰手里的十八两银子,必定也是他从别的村子偷盗而来的,如此手脚不干净的少年,实在是对村里人危害过甚。

董家人最好能撵他去上原,跟他娘一起生活,自己这个村长,既不愿意看着他被董家人打死,也不愿意再让这个少年住这个村子。还是让他走最好,但这个话,得让董家人自己说出来。

“你这个孽畜,我们董家没有你这样不孝之子,更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皮的子孙,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们董家人,族长,先给他除名之后,再撵他去上原,让他找他亲娘去!”

董文杰的爷爷,瞬间决定,将这个孙子除族,撵出村子,从今以后,他说自己抢夺他银子的话,再无人相信,谁会相信一个被除族的人?

董家族长脸上无波无澜,见村里人都要撵走他,叹口气:“文杰啊,到了上原,再不能这样手脚不干净了,不然你还能再去哪儿?”

董家人动作很快,族谱拿来之后,就果断的将董文杰的名字划出去了,从此,董文杰便是被董家除族的人。

董文杰内心发狠着,总有一天,他一定要考中,一定要这些董家人好好看看,自己绝不是你们能任意践踏的。

上原?董文杰有些嘲讽,娘会要自己这个拖油瓶?不可能的!

不过亚楠却是去了上原,只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见她?

亚楠爷爷知道董文杰被撵去上原,应该是成了定局,关键是董家人,将他除族了,而村里人又都嫌弃他手脚不干净,他是不可能再呆这个村子了。

除了上原,他还能去哪儿?只是不知道他的娘会不会给他一口吃的,眼下他独自一人去上原,怕是路上连吃的都没有,也许又是靠着偷盗才能去上原。

罢了,家里有做好的面饼,原本是准备给晚上回来的女婿带着进山的,先给这个孩子吧,如果走着去上原,起码两三天时间,这些面饼,应该足够他吃三天的。至于他晚上住的地方,算了,往面饼里面放个二两银子吧。

亚楠啊,爷爷也只能做到这些了,总不能爷爷跟全村人对着干啊!谁让这个孩子,把全村人都偷遍了呢!给他二两银子加三天的面饼,足够他到上原找他娘了。

即使他娘不肯收留他,他有这点银子,也能勉强度一段时间,以他十一岁的年纪,找地方干活,虽然很难,但也能想想办法的,更何况他到底也算是识字的,哪怕给人跑跑堂也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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