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是怕明耀受不住那些骂言,只是她了解明耀,怕这位主到时候一怒,就会有更多的血流变大地。
孟言茉了解这些也都是从前世在宫中听到的闲言碎语推测出来的,
那时役她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根据病中的表现,她以为是鼠役和虫病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此自永熙十九年开始,她拿到了去世母亲嫁妆后,让引泉置庄子种药田,就是备着这些草药,
这些年存下的干草药,如果她准备发下一笔国难财的话,这一举都能让她买下大德胜。
不过她也只是这么想一想罢了,这种财她想发,也怕没命花,不说是明耀这样的皇帝,任何一个皇帝事后,
都会找她算账的,除非她当个叛|国贼,跑到鞑子国或者大金去,
不过在这之前,她需要找到那个叫方奇草的郎中,这郎中也是因为这场时役出名的,
之前也是默默无闻的小郎中,据说是手上有一副祖传的单方,治疗时役有很好的效果,
被护国公府推荐上来的。
明年的这场时役成就了护国公府,也成就了帝后之情,前世孟言茉死时,护国公府依然煊赫如旧,
明英帝对皇后也算举案齐眉,敬重有加,而那时,杨羽柔已经晋升为柔贵妃,而且她的孩子也挤掉了原本皇后所出的嫡长子,
加封为太子。
孟言茉揉了揉额头,只要她一把前世明英帝的所有事情套在明耀身上,她就不能想后|宫这些破事,一想,心就针扎一样疼。
“山重,我有些不舒畅,去躺一会儿,到未时叫我起身”。
孟言茉一夜没有睡着,此时疲乏袭来,又加上心里不畅,就想去睡觉,
“小姐,这地龙熄了,可要去加床被子?”
孟言茉知道她们带进宫的行李有限,哪里还有多余的被子,再加棉被,就要去内务府,孟言茉不愿多生事端,
于是道:“不用了,今日天阴欲雪,并不很冷”。
自来是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北方的冷又是极干燥的,风冽冽的,紧闭门窗,倒是屋中还尚可保暖。
只是孟言茉自来怕冷,如今体虚更不比从前,山重看了看自家小姐红嫩的樱唇有些发青,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屋里却忽然有热气蒸腾起来,山重一下瞪大了眼睛,惊喜的无以复加:
“小姐,我们这梅香苑重新送火气来了?”!
宫中地龙加薪炭,火墙,添炭的门阀出口都在内务府的司薪局,由专人侍候。
山重以往跟着孟言茉也没缺过用物银子,进了宫后,各种看人眼色和不方便,
短短三天,她现在能让小姐吃好睡暖,已经要念佛了。
“宫中地龙都停了,这是万岁爷给孟姑娘的恩典,孟姑娘得圣眷,可喜可贺”。
从门外传来郑贯忠笑吟吟的尖声嗓音。
身后跟着六名小太监,手上托着托盘,放着一应物什,
山重跟着孟言茉,见过的东西也都是奇品巧物,可是此时看到这内造的手艺,眼里也满是惊叹。
心道,这内造之物果然巧夺天工。
“这是万岁爷赏给孟姑娘的手炉,风氅,头面等物,万岁爷说,这京里天冷,让孟姑娘好生保暖”。
明耀从浴德殿里沐浴出来,身上只穿着件丝罗里衣,露出健硕的胸膛,头发丝上尚滴着水珠,
郑贯忠高捧着托盘上放着洁净的黄袍孝衣,心里惶恐不已,不过还是得问出那个问题,
不然以后这龙嗣混肴的罪,他就是九死,也赔不起。
只是皇上这在国孝期间行事,以后有了皇子,该怎么像天下交代啊,
如果孟姑娘因此有了龙嗣,恐怕也只能有缘无福,一杯毒酒了吧。
郑贯忠是明耀的贴身近侍大总管,他在外殿守了一夜,孟姑娘走时的神态,还有皇上这事后沐浴,都告诉了他一件事,
那就是皇上宠幸了孟姑娘。
郑贯忠在心里哀叹一声,心道自己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恐怕也是命不久矣了吧。
不说皇上宠幸了侍书女史这件违背明氏皇族祖宗规矩的大密事,
就是皇帝国孝期间宠幸女子,这一件事,就够朝廷文臣震动的大事了。
更别说,孟姑娘离开,皇上也没有吩咐给孟姑娘喝避子汤,
真是所有的密事都纠结成了一个团,扒都拔不开。
而自己这个知道所有密事的人,除了死还有第二条路吗?
郑贯忠非常不想死,他还想做个像汪瑾那样的大太监呢,
不是弄权,而是得到这宫里所有宫人的敬服。
“皇上,孟姑娘承恩,敬事房是否要开密档记录?”
罢了,反正死不死,也是在皇上一念间,该问的,该尽责的,他临死前还是要办好。
敬事房的密档是一般不开启的,除非是皇帝酒后宠幸,或者是宠幸后,龙心不悦,但是又要防止龙嗣不明,
所以这种情况才会开密档。
郑贯忠的话,让明耀眸底一愕,转而想到,这种情况,也不怪郑贯忠会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小心惶然的这么问了。
明耀想起早起的失控,也许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控制住自己,正是因为郑贯忠担心的那样,
明耀从来都知道自己会潜意识的思考问题,却不知道他已经这么的把孟言茉放在了心里,
自动的就为了她考虑了这些事情。
诚如郑贯忠想的那样,即使他决定要为孟言茉违背祖宗规矩,也不可能在国孝期间就要了她的。
“今天的事情,你就当不知道”。
明耀吩咐一声,穿好袍服,就往奉天殿去。
“遵旨”。
郑贯忠心里舒出口气,他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虽然他心里依然为皇上的龙嗣担忧,但是皇上让你当不知道,那就是让你当瞎子,当聋子,还给你留着眼睛和耳朵,
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孟姑娘是住在哪个宫?”
“回皇上,奴才自作主张,还请皇上赐罪。
是在梅香苑”。
郑贯忠弓着身道。
心里道,这皇上的近侍,外人只道是风光,不知道他们的艰辛。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只道皇上对孟姑娘不同,但是没有上意,没有明旨,还有宫里的规矩在那压着,
只有自己暗自揣摩着上意来办,
说不好,一个不得皇上的意,这脑袋就搬家了。
郑贯忠觉得碰上这孟姑娘的事,自己就战战兢兢的觉得脑袋不牢稳。
明耀听到是在梅香苑,沉吟了下,道:“暂且安置在那吧”。
郑贯忠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意思揣摩的还是不错的。
郑贯忠呼出口气,觉得自己快虚脱了,今儿个真是碰翻了黄历,犯了忌冲。
在鬼门关上溜达了两个来回了。
明耀走到御案前,提笔写了三个大字。
“让内务府制成牌匾,换下梅香苑三个字”。
“是”。
明耀看着题下的三个字,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有自己的御笔替她镇着,也能挡些魑魅魍魉的小人,他不可能把她护在怀里,只好暂且把她放在外,锻炼一下。
香香,为了让你陪着朕,朕只好忍心,让你学着在这皇宫的生存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