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门为龙城最大的一座城门楼,天武门外是被称为“金河”纵深百米的护城河,九座白玉栏拱桥,连接皇城外九门。
过天武门是内皇城神武门,沿中轴线,依次是奉天殿,这座民间俗称“金銮殿”的地方,华盖殿,谨身殿。
是举行朝会,朝务各大庆典礼仪的地方。
俗称“外朝”。
三大殿均为重檐庑殿式脊梁,殿脊的正脊两端,垂脊,岔脊,戗脊镇着仙物神兽。
孟言茉坐在马背上明耀的怀里,拨开厚厚的狐狸毛大氅,在呼啸着夹杂着雪片的夜风中看去,
火把色照亮了龙城上空,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撕扯开的棉絮一样,让血色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像刚刚绽放的红梅。
有将军正在有条不紊的调集着禁卫军。
看到明耀一行人的坐骑飞驰而过,纷纷单膝跪下。
周围一片冷器兵铁的嘶喊声,只觉得那些大殿上琉璃堆成的四爪腾空,龙首怒目张口吞住正脊的螭吻神兽,
看着这一代代的王权更迭,带着亘久的苍凉与忧伤。
孟言茉想,她大概是第一个在这样的环境下第一次参观这座位于燕京城里的禁忌所在。
让普通百姓仰望不及,让王公大臣敬畏不已,皇权至高存在地方的人。
平时一品大臣也没有资格在皇城内坐轿,更遑论骑马疾驰了。
兵卒的奋战嘶喊嚎叫声撕破绵绵不绝的雪花片帘子,
似乎也只是一眨眼间,就被甩出了好远,好远。
明耀带领的一队黑衣玄甲骑兵像白茫茫的天地间的一道黑色闪电,所到之处,各处城门应声而开,
却迅速的“砰”的一声的关上,挡住那些在奋力攻占的齐王兵们。
外朝由奉天门,太和门,熙和门连接。
奉天门为外朝三大殿的正南门,位于高四丈的玉石须弥庭座上,面阔九间,进深四间。
重檐歇山式屋顶的奉天门外,一对高大的青铜狮子。
奉天门的两侧还有昭德,昭仁二门,连接东西面庭院。
所连庭院足以容纳万人的銮仪队,
各座门之间由庑房相连,东北,西北角上建有崇楼。
泰乾宫位于龙禁城的中轴线上,是皇帝休息,处理政务,召见重臣的地方。
有“内阁中的内阁”之称的南书房,正是泰乾宫的侧殿。
明耀勒住马缰,一声马鸣嘶叫声,踏雪高高扬起了前蹄,重重的喷出一口白气,
牢牢稳稳的在明耀指令的一瞬间就停在了泰乾宫前。
孟言茉虽然没有惊呼出声,却也被这忽然失去平衡的马身惊出了一下汗,
手指抓紧了明耀腰间的墨紫腰带。
“别怕”。
头顶传来他淡淡的安慰声。
明耀跃下马身,朝踏雪看了眼,
踏雪立即拿头蹭了蹭他的手臂。
明耀失笑微微摇头。
朝孟言茉伸出了手,抱着她从马上下来。
身边立即有亲卫递上紫貂毛斗篷,明耀替她细细系好。
待明耀转身,孟言茉朝踏雪瞪了一眼。
劣马,故意吓我。
踏雪仰着高傲的马头,“喷”,朝她很不屑的打个响鼻。
孟言茉石化。
她敢断定这劣马一定是母的。
有上驷院的宫人立即上前来牵着这些马下去喂食。
郑贯忠本就是睿亲王的内侍总管,眼看睿亲王登基在即,他也跟着水涨船高。
今天去各府上传谕,那些大臣们已经开始热络的和他交好。
带着一队内侍,郑贯忠弓腰小跑到面前,听吩咐。
“带她去东暖殿”。
“是,”郑贯忠低头恭敬的应道。
“孟姑娘,这边请”。
郑贯忠同样恭敬的做出引路的姿势,头甚至更低了一点点。
他跟着睿亲王已经很久了,从来没有见过王爷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哪个女子。
孟言茉的大名,在朝臣间和宫中可谓如雷贯耳。
只因为燕京城中的大臣都知道当初睿亲王为了一个户部的小官,败坏了她的一丝名声,就把人往死里整。
还因为睿亲王竟然擅闯太子府,虽然事后,太子就被废了。
可当初的事因还是漏了些风声。
所以孟言茉虽然刚从江南进京没有半年,她已经红了。
又加上明武帝封她为南书房侍书女史这件事情,让多少世家羡慕不已。
自从芊染那件事后,郑贯忠已经歇了再找个后妃主子做靠山的念头。
又有汪瑾的前车之鉴,他也算顿悟了,只一心对睿亲王尽忠就对了,自有他的好处。
所以睿亲王不屑的,他自然不会靠近,
睿亲王放在手里护着的,他自然更要尽心。
“劳烦郑公公了”。
孟言茉在睿亲王府待了一天,又有引泉给她的情报,她现在对朝廷上的重要人物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更加知道这位郑贯忠是明耀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
根据引泉小心打探来的消息,似乎之前被明耀罚了一段时间,
原因不知道是为什么,孟言茉也不敢让引泉花大力气打探明耀身边的事情,怕被他发现。
她曾经在上元节小酌楼里,哭着跟他说,
她的心太小,心会痛,不想他们之间变得不如开始时的心动,会变的有怨荏。
那时的她时时刻刻的在心底警告着自己不可以动心,
只因为她知道要想跟在他身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情况。
最后她败的一塌糊涂,遵从自己的心。
看吧,现在她已经开始了,开始想要调查他身边的事情,想要开始在他身边有自己的人,
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
原来自己也是这么俗气的女子。
孟言茉在心里叹了口气。
书傲楼里,他轻柔的跟自己说:茉儿,我们之间已无可能。
奇异的,她的心在经历了这来来回回的打击后,开始变得坚韧。
刚才在来的一路上,她已经满满的恢复了精神。
她知道他的心中有她。
可是她不知道有几分,不知道这几分会不会让他为了自己,愿意解开明武帝留下的死扣,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她并不能变现出来。
明耀要放弃,那就放弃好了。
终有一天,她会看到明耀像自己一样,对自己的心无可奈何。
来日方长。
那个成先生不靠谱,孟言茉此时却忽然想起那天圣旨下。
成归鹤对自己笑的别有深味。
我家主公可不是一般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哦。
“不敢,分内的事情,孟姑娘客气,请”。
郑贯忠依然很恭敬,眼神一直朝下,没有半分要打量的意思。
孟言茉知道宫中的人个个是人精儿,而这位跟在明耀身边的老人儿,此时对她的打量和揣摩绝不是像表面这样。
能让明耀晾他一段时间后,又重用的人,可见不是简单的。
起码,这位了解明耀的老太监让自己确定一件事,
自己在明耀那还是有分量的。
跟着领路的太监朝东暖殿去,孟言茉回头,看到明耀吩咐一声后,
头也不回的带着十几名武将龙行虎步的离开,进了泰乾宫的正殿。
“孟姑娘小心脚下,这宫里啊,门槛多,阶梯也多”。
正穿过一处廊庑穿堂。
郑贯忠亲自举着灯笼替她照着脚下,笑声吟吟的说道。
语气里听着也是暖暖的关心,没有其他意思。
可是自从踏进这座皇城,孟言茉就下定决心要步步谨慎,听话儿听音儿,
她不得不多想一点。
不过看刚才这郑贯忠在明耀面前的表现。
孟言茉暗暗判断,这位郑公公应该不是要和自己交好,投靠的意思。
毕竟郑贯忠此时代着的是原汪瑾的位子,
没看到他为自己打灯笼,身后那些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样子,想接不敢接的样子,
就知道这位郑公公在宫人们中的地位了。
他这么说,应该只是想摸摸自己是什么性情。
“谢谢公公提醒”。
孟言茉淡淡说道,中规中矩。
既没有借此和他拉开话题,也没有就近再说两句关心的话。
郑贯忠也不再说什么,依然弓着身在前面引路。
在他看来,孟言茉纵然在睿亲王那里是不同的,可是明武帝定下的身份,
大概会做一辈子女史吧。
等王爷登基后,后|宫充盈,
孟言茉之前和王爷的传闻,还有的掐呢。
郑贯忠不再说话,孟言茉就知道这位公公是用不了的了。
聪明人啊。
泰乾宫,面阔九间,东西稍间是廊庑穿堂,进深五间,南北两侧还有两个院落,内有昭仁殿和弘德殿。
孟言茉所去的东暖殿是个习惯叫法,其实是寝殿的一个暖阁。
“到了,就是这里。
孟姑娘饿不饿?不然奴才替你到御膳房叫碗金丝龙须面吧。”
到了东暖殿,立即有宫女上前,伺候孟言茉脱下斗篷。
“谢谢公公好意,我不饿”。
这大半天,孟言茉真的是饿了,可是她刚到宫里,又怎么这么大的面子打发一位太监总管去御膳房要吃的?
何况这郑贯忠也就是这么客气句罢了。
再加上她紧张,因此感觉饿,却并不想吃什么。
“那孟姑娘暂时在这歇息吧,奴才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您吩咐”。
宫女关上殿门,阻断了厚厚的风雪。
郑贯忠在门外,招招手,立即有五名小内侍紧巴巴的跑过来。
“里面那位伺候着紧着点,有了什么不尽心的,小猴崽子们,都仔细你们的皮”。
“爷爷放心”。
郑贯忠点点头,带着几名内侍离开前,不放心又吩咐道:
“我在前殿,有什么事飞快来报我”。
“义父,这东暖殿和勤政殿,南书房都有暖阁相通。
要是这位到了那边去,我们拦不拦?”
在宫里只要是有头脸的公公谁都有几个假子,对食假妻,
这一方面是满足虚荣,发展人脉的原因。
还有个不为人道的原因,是这为他们残缺孤廖的人生,添一分慰藉。
这两日,风云突变,曾经风光无限的九千岁,像被人扒光了毛的鸡,在牢里奄奄一息。
所有宫里和汪瑾有关系的宫人,以秋风扫落叶的狂势,被清了个干净。
内侍们都夹紧了屁股,谁也不敢再炫耀,谁谁又收了几个假子,谁谁又成功的逼到了一个对食宫女。
五名太监中,只有这个敢提出问题,也是个重要问题,
因为这个假子心眼灵活,郑贯忠只留下了他。
郑贯忠“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脑巴子上。
“郑顺,不准再叫义父,叫师傅,记住了”。
郑顺,有脸面的大太监都是喊声小顺子,小太监们得恭恭敬敬的喊声郑公公。
他本不姓郑,原是内务府从临州府的例贡中买来的。
分配到睿亲王府,开始时是最低级的杂役太监。
大明各府都有承办内务府太监需求的官衙。
有家贫或者遭灾无地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被卖与这种府衙,俱为自愿。
净身的刀子匠都是官府认可的世代家族代代传下来的。
不允许民间自行净身,违者是要被判刑的。
这郑顺原为青县的一户贫农,家里姓李。
郑顺十岁那年,一日,在村口看到乡里员外的大马车,辚辚而来,他羡慕不已。
大声问:“我何时才能有这样的大马车?”
赶车的马夫骂道:“穷矬鬼,生就的贱命。
再不让开,轧死你”。
郑顺攥紧了没什么力气的拳头,却是离开。
郑顺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哥嫂和娘爹都下地干活儿去了,他郁郁的蹲在茅草院门口。
隔壁的张大叔从地里回来。
“顺子,给你爷娘做好饭了”。
他拉住张大叔:“叔,啥时我才能像镇上的李大员外那样有钱呢?”
张大叔楞了一下,接着大笑道:“怪不得你爷娘总说你,整天干活不使力,成天的不着边儿。
你要想发财,现在县里正在招收公公呢,说不定你以后就去伺候皇帝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