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岚院的花厅里,孟文冒正在说着让人调查回来的消息。
“表弟那位朋友严庆确是辅国将军府三老爷的内弟,我命人到他住的客栈去找,却已是退房五天了,查了城门的过录名册,是坐了去京里的客船。
至于那位叫做李贵的掮客,我让人问遍了城里的盐号商行,从来没有人认识有这号掮客。
就是那两大盐行,大通和惠行的客商最远跑大宁卫和大同府的,
也没有听过这号人物,想来是假名,按照表弟说的,让衙门的人画的肖像也没有人认识。
巡盐道衙门的刘大人写信告知我,这两日就会有统查稽的人过来核对盐引账目。
我今早刚接到的邸报里还提到说,福建,福海两州的渔民屡受海匪和倭贼的侵袭。
又加上五个月前,有倭盗船公然进入了内河,虽后来主动撤退了。
圣上仍然大怒,斥责了护国公和齐王,爵位削了一级。
这次齐王殿下和当朝李太师联合上奏本要核查江南的盐道,称要戴罪立功,此次查出盐道上的漏税银子,全部用于对倭贼的海战。
万岁爷已经批准了齐王的折子,不日就会有户部的精算司南下。”
孟文冒的声音里满是阴霾的气氛,充满了绝望,已经不报希望了,语调也没有慷慨激昂,只是在陈述,像临死前的回忆。
“这些是什么意思?”
姚氏拉着姚骐贵的手,不解的问,
他一个内宅老太太不懂这些官场的事,但是看着这几天来,儿子们步履匆匆焦急的来回府衙,和四处联络官场同僚的情况就可知是出了大事了。
姚骐贵也只是个靠着祖荫的勋贵子弟,也没有听明白。
他看着姑母道:“别急,我们南安候府也是当年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老勋贵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何况孟家百年望族,也不会扛不住一点小麻烦的。
姑母你别急。”
南安候府的祖上的确是跟着明太祖打天下的,只不过只是个低级军官,后来靠着家族子弟在军中的军功累积,才慢慢封起了爵位。
直到姚骐贵的父亲,原只是位西山大营的指挥同知,在明武帝夺位时立了大功,这才被封了爵位。
姚骐贵说南安侯府是老牌勋贵实在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孟文成刚才在听着大哥的话时,就已经握紧了拳,刻板的脸上压抑着怒气。
此时听到姚骐贵的话,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就要揍他。
谁也没料到一向斯文的三老爷会忽然发疯,姚氏对着帘子外喊丫鬟,赶紧把两人拉开了。
孟文冒失魂落魄的坐在原位上,对眼前的混乱视而不见。
“母亲,你真是糊涂啊,你帮衬着表兄,这我都没有意见,可是你这一次是让孟家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有这么,这么严重吗?”
姚氏不敢相信的问,她不就是帮侄子赚点小钱吗,做假账的到处是,内宅里更是普遍,哪有会闹到姚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不懂什么意思,我来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表兄的那位好友急忙的离开,这是要脱离关系,那个掮客查不到,很有可能他本就不是我大明的百姓,再加上表兄说的那个长相,是十有*就是异邦人。
还有巡盐道每个季度才会对账,没一年才会上报户部,可是我们这边才刚出事,这匆匆的都一块来了,连户部的都惊动了。
这一查出来,我孟家为了给姻亲赚那点银子,徇私枉法,还极有可能的把官盐给卖到了异邦,这往大了说,那就是叛国。
是要诛九族的,就是南安候府也别想逃”。
孟文成咬牙切齿,红着眼说道。
他毕竟是在京里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就算再庸碌,没见识还没经历吗。
“啊?!诛,诛九,九族?”
姚氏颤抖着声音,两眼一白,几欲晕厥。
孟文成发泄了一通,也失魂落魄的坐在位子上。
姚骐贵也心颤颤的端起茶去给姚氏喝点水,缓解一下。
“表弟,你不要危言耸听吓唬姑母,照你这么说,是有人利用我,贴地安排了这一个局,给你们孟家上。
如今连齐王和当朝太师也是为了害你们孟家,才上折子给万岁?
孟家有什么重要值得他们这么费心费力的?
我看都是你们自己吓唬自己,全都想多了。对吧?”
姚骐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劝自己。
“呵,我们想多了?那就且看着吧。如今已经回天乏力了。
本来京里的大伯父虽然被罢了官,可是在清流中的名声如日中天,我们孟家遭此一撞,大伯父再无起复的可能。
太子一派必将随风破散,呵,这就是贵人为什么要对付我孟家的理由。
表兄,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那,那你们还等什么?我把赚的银子全都拿出来,赶紧,赶紧去疏通关系,把这个窟窿补上,等朝廷的人来之前补上,不就可以了吗”。
姚骐贵这回是听明白了,正因为明白了,这才着急起来。
“表兄,我刚才说的你没明白吗,回天乏力,贵人们即是已撒下了网,哪里容许我们逃脱,如今各个衙门都盯着我们。
我们一动,别说是等着朝廷的人清算后,来定我们的罪了。
就这一回的功夫,也能按个罪名给我们聊。
私贩官盐,监守自盗,官匪一家,这几个罪名你喜欢哪一个?”
“这几天我和大哥,跑断了腿,有交好的同僚,也只是提醒我们,把孟家的家财全都捐出来做军费,说不定还能网开一面。
表兄,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南安侯府能逃过这一劫吧。
首当其冲的就是你。呵,你这一趟扬州行赚的银子,恐怕没命花了”。
孟文成平时话不多,也刻板,此时受的刺激太大,说话很是狠毒。
“姑母,救我,救救南安候府啊”。
姚骐贵大急,哭倒在姚氏的脚踏上。
“冒儿,你是三品的大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姚氏还是第一次亲切的这么叫他这个庶长子。
孟文冒来不及感怀,来不及感动,心里只是灰色的闷绝。
“不对,表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