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三,你不懂,别瞎说。你看那书生的打扮,是大臣吗?是权贵吗?那人如此恭敬的求见杨大人,我看这心诚的很,你看那作揖作的多恭敬,我听说那些读书人是最在乎这些礼数的,这么深的礼,也只有对爹娘和恩师才会这样的了”。
“那对皇上呢?”
“废话,对皇上,当然是跟咱们老百姓一样,要跪拜的,皇上那都是真龙下凡,我们凡人见到神仙,哪个不磕头?”
“听老哥这么说,还真是,这杨大人真是太不近人情了,这见一见也没有什么,说不定这书生只是仰慕杨大人,就想当面对杨大人作个揖,也说不定”。
“就是,受人一礼,也不会妨碍了杨大人的威名,这杨大人也太不讲情面了。你瞧那书生热的,那汗珠只滴,又是站在大太阳里的。
花老三,不如把你家那新长成的小青松的盆栽去送给那书生遮遮阳好了”。
“你怎么不把你家的那株玉竹的盆栽送过去遮阳?”
“那你送我就送”。
“好,你送我就送”
“那行,一块送,走着”。
两名身壮的小贩一人搬了一盆盆栽就往孟文冒前去。
这些底层的小老百姓,虽然嘴碎,爱计较零碎,却有着哪些世公大族没有的良善。
正在这时,只听杨府的大门“咯吱”,“咯吱”门轴生锈的声音响了几下,大门打开,还是那名书童吟雨。
“孟大人,我们老爷请你府中用茶”。
孟文冒听着吟雨的音量,显然是要周围的人都听见,看到那些淳朴的小贩,眼中从同情敬佩到果然如此的看不惯,
孟文冒心头苦笑,他这样逼人家接见,也不怪人家故意让自己的名声先在京城散开。
“嘁,花三哥,亏咱们还替那书生担心别热坏了,原来人家是乔装打扮的官老爷,”
“我说杨大人怎么不见呢,果然是那官老爷有事犯在杨大人手中了,这才来求情,还化妆成书生的模样,真是阴险,怪不得人人都说官场上的老爷都长了三个心眼”。
“我听刚才那杨府的人叫那书生孟大爷,京城的孟府做大官的,莫不是孟阁老府上吧?”
京城的百姓身处天子脚下,这些目不识丁的小贩们也是知道孟阁老,孟公的清名的。
“孟家的大爷?那是谁?”
“管他是谁,反正这孟家看来也不是传闻中那样清正的书香之家,这样算计求见的人,他的家族又有多清贵?”
···
孟文冒已经是第五杯茶水下肚了,
“孟大人,您还要续茶吗?”
吟雨看着孟文冒那不适的样子,心中坏笑,
喝了这么多的茶水,不信你不要去方便,看你有没有脸说。
“这位小哥,不知道你家大人现在有时间了没有?”
孟文冒着第五杯茶喝完,才想明白,人家哪里是要见自己,明明是怕自己在人家门前,影响了人家的威名。
“哦,您稍等,我去问一下”。
吟雨在孟文冒第五遍问起的时候,第五次如此的回答,在回来时同样带着一壶茶,和同样的回答,
“我们老爷很抱歉,还需要孟大人再稍等片刻。孟大人,别客气,再喝杯凉茶吧,生津解渴,还防中暑”。
孟文冒终于是忍不住内急了,也不顾体面,反正他今天面子丢的都差不多了,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的了。
“这位小哥,不知道净房在哪里?”
“大人是要更衣吗?”吟雨故意的打岔道,
“不是”。
孟文冒只用眼神表示,第一次来到别人家里,就如此的失礼,实在是孟文冒这几十年没有的经历,这让他的脸皮有些发红。
“哦,我知道了,大人是要出恭啊,您直说嘛”。
吟雨忍着笑,半天,做恍然状,
孟文冒一张脸都憋成了虾子。
解决了人生大事,孟文冒觉得自己终于又可以自在的呼吸了。
坐在椅子上又喝了五杯茶,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孟文冒驾轻就熟的自己就去了净房。
回来后,又继续喝茶。
反正他进来了,总的向杨大人讨句话,不然没办法像伯父交差啊。
“老爷,这孟家大爷真是太不要脸了,就赖在咱们厅里了,那茶水不要钱的往肚子里灌,真把咱们杨家当成茶馆了”。
吟雨一脸气愤的向自家老爷和小姐禀报厅里的情形。
“这孟阁老倒是后继有人啊”。
杨志恒呵呵一笑。只是这后生和老狐狸一样的孟阁老相比还显得稚嫩,这不就是替老狐狸来打探消息来了吗?
想必这回头孟家的名声再受损一点,老狐狸又得怨到他那位傻侄子身上。
“爹,我看这孟文冒倒是能结交的人物。能豁的出文人的面子,又本性醇厚,加上尚算心有沟壑,这样的人稍加培养,以后也能替爹出面做那些爹不适合出面做的事”。
御史本来就是皇帝手中绳子里牵着的狗,谁惹圣上不高兴了,就得咬谁。但是这狗不是谁都能扮演好的,
既不能做那种善恶分明的本性狗,只捡恶人咬,又不能做疯狗,逮谁咬谁,不然不止得罪了人,连自己的主人,皇帝也得厌烦了自己。
御史也是有派系的,随着朝臣的分派而分派,互相盘咬对方阵营里的大臣。
杨志恒爱惜羽翼,不想与那些弹劾自己的御史狗咬狗,一嘴毛,弄得自己都跌份。
所以杨志恒还需要一个有家世背景,能替自己挡替一些那些恶意中伤的话的人,俗话说,三人成虎,总是任由那些人在圣上面前诋毁自己,总归是对自己损害的。
“可是,孟家是站在太子背后的,”
杨志恒犹豫,如今朝中大皇子明辉,五皇子明焌,一个在大权在握的兵部,一个在人脉所在的吏部,只有太子还在御前听政,只听不言。
圣上这些举措的用意都使得朝臣们摇摆不定。
“父亲不是要弹劾赵令和护国公府吗?无论如何,这大皇子一派,父亲都得罪了,还不如卖太子一个人情,奏明孟文冒这次在赵令案子里的功绩,这江南巡盐御史总是要有人去做,不是大皇子的人,就是太子的人。”
“我儿怎么忘了还有五皇子呢?”
杨志恒含笑看着女儿道。
“父亲是在考我吗?五皇子行事锋芒毕露,吏部如今有多少都是五皇子的人?就是皇上容得下他,太子容得下吗?”
“哈哈哈,我儿憾不为男儿啊”。
杨志恒又是欣慰又是遗憾。
“爹,女子又如何,武周不也是女子吗?”
杨羽柔豪气的话使得与她柔媚的长相成了截然相反的样子。
“我儿有志气”。
“吟雨,去告诉孟家老大,就说老夫今日乏了,告诉他,他想的,老夫会助一臂之力,来日不要忘恩就好”。
杨志恒是要那老狐狸记得,不要整天的算计着自己,怂恿那些小御史整天的盯着自己。
孟公茂不就是想把自己逼得,投入太子的阵营吗?
他这次就做个顺水人情,下回照样弹劾太子派系的人。太子就不动了,原因无他,太子虽平庸,但也没什么失德之处。
他就是这样谁都不沾,才能入了圣上的眼。
吟雨趾高气昂的把杨志恒的话转述给了孟文冒。
孟文冒再好的脾气,被人从早晨到晚上晾了一天谁都有脾气,也不知道是喝水喝傻了,还是太阳光晒晕了。
留下个字条给杨志恒,二话不说的就从杨府告辞。
吟雨把孟文冒离开的情形告诉自家老爷,并把纸条递上。
杨志恒疑惑的打开,他在想孟文冒就算不感恩戴德,也不该如此的有底气离开啊。
打开字条,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砰”的一声,是他手中的茶盏掉碎在石板地上的声音。
孟文冒离开后,才后悔,他当时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怎么会把那纸条交给杨志恒呢?
伯父吩咐他,那纸条的事情谁都不准提起,让他烧掉的。
他只是不舍得这么好的字被烧掉,而且他潜意识的觉得这字的主人是他的大恩人,是他的主子,
他相信这字的主人绝对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才会在受到杨志恒怠慢,和嘲讽的话语时,把那张纸条当成是自己的依仗而拿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