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白雾散开,她像隔离在外一样,清晰的看到一个个士兵盔甲都砍成了碎片,脸上满是血污,却仍然在奋力的把自己手中的刀砍向敌方。
地上的土地被血液浸泡成泥泞,黏糊糊的使这些士兵们并不能很顺的奔驰格杀,尸体一层层的堆积起来,僵硬的摆着各种姿势,
或瞪着眼被砍死的,或被人从后面一刀砍进心脏,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木然的表情,或激昂赴死的豪爽,
一阵号角传来,中军大纛上的旗手,手中令旗随风翻舞,手印迭出,令旗变幻快速令人几乎难以看清,
随着令旗的指令,本来似乎已经厮杀的是强弩之末的兵士们重新拿着武器,迅速有序的变幻着阵型,放佛一具上下行效的巨大机器在碾杀着敌人。
孟言茉看着那翻飞的令旗,只觉得脑海里像是什么苏醒了一样,她甚至读懂了那令旗中含着的各种命令的原因。
脑海里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孟言茉静下心,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知道的,却一时想不起来。
“小姐,小姐醒醒,水都凉了,你赶紧起身吧”,轻轻的摇晃,紫繁在外面候着,觉得时间有点长了,进来一看,小姐在浴桶里睡着了。
这怎么行,小姐的身子本就虚弱,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孟言茉睁开迷蒙的双眼,看清眼前的是紫繁,她眼睛里瞬间清晰,
“哗”的一声,从水里站起来,
紫繁不自觉地移开眼,小姐的身体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更衣,快一点”。孟言茉的声音自从上次病愈后,第一次这么急切,紫繁不敢耽误,拿了绣着蔷薇花瓣的滚雪细纱肚兜和亵裤,还有雪白色的中衣,和一件烟纱散花裙。
孟言茉更完衣,穿上绣鞋,任由一头如缎的长发披在背上,直垂臀部,就脚步匆匆的往书房里走去。
在整面墙的书架前站定,孟言茉反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找了。
她记得,
她也不知如何记得,脑海里就是有这段记忆,
记忆中是月心湖如何开挖,如何在深十数丈的地下找到一本残缺不全,只有几片书简定着的书册。
孟言茉不知道记忆中那白发老者是她的曾祖父还是更早的长辈祖宗,那几片书简的书册上的记载,那老者找许多人看,没有人能看懂,后来也就失了兴趣,束之高阁。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那几片书简阴差阳错的成为了给母亲的聘礼,后来被母亲一块带回了孟家,
孟言茉看着有她两个人高的书架,她知道那几片书简就在这里,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她只想看到它,
孟言茉想着那似乎是在梦里看到的惨烈血腥的对战,那几片书简也许是兵法秘籍之类的。
孟言茉的视线从书架顶端一点点往下移,最后盯在靠墙脚毫不起眼的地方,那里略微比其他角高一点,
她走过去,把旁边放书画的插瓶移开,在书架的脚架下是几片不起眼的书简。
孟言茉唤来紫苏和紫灵,让她两人移开书架,
紫苏,紫灵毕竟是女子,力气不比男子,可是孟言茉不想让人知道她有这部书册,所以她只叫了紫苏和紫灵。
紫灵虽然累的头上满是汗,可是看着只有紫苏和自己在,显然小姐最信任的是自己和紫苏,她觉得一点都不累。
书架差一点就全都倒在了地上,看着地上七零八落掉下来的书,孟言茉接过那几片书简。
书简上的字像各种动物的爬行一样,歪曲扭动,却不是先秦时用的小篆,也不是最早的甲骨文,
不过孟言茉认识,本能一样认识,书简上书有《天篆册》的书名,
《天篆册》?不是上古时期,皇帝和蚩尤对战时,皇帝从九天玄女那里获得的神书?
难道真的有,不是传说?
开篇的行序中说到,本册有天兵奇械的制法一百零八种,制成可以无坚不摧,无利不往。
有兵法十三章,习得,可以行军打仗,调兵遣将犹如神化,破敌御将信手拈来。
有奇门遁甲八卦阵法一十五种,每种阵法变幻为九九八十一种,掌得,以少胜多,几倍于自己的敌人,阵法的配合易如反掌胜之。
孟言茉虽不是男子,看到这些里面任得一套都可以开疆拓土,拜相封侯,心中也有了几分热切。
掀开后面几片书简,只看到:奇门遁甲八卦阵法第一阵,九宫*八门阵,
先须掌中排九宫,纵横十五图其中。
认取九宫为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
六丙合六丁,此为天盾自分明。
开门六乙合六己,地遁如斯而已矣。
休门六丁共太阴,欲求人盾无过此。
这五行字就占完了五片竹简,孟言茉把这五片一指后的竹简翻来覆去看了红啊几遍,甚至还用火考了一下,在水里又泡了一下,
还是只有这么多的字,什么兵法,什么天兵神器,一样都没有,就是十五种阵法也只有这第一阵,
寥寥几十字,孟言茉扶额,她就是记忆出众,也不代表她一学就会,什么都能理解。
让紫苏拿来火盆,看着竹简在火里噼里啪啦的烧着,孟言茉脸色映照在火光中,时明时暗,
紫苏奇怪的皱眉,紫灵也疑惑的眨眨眼,她们都看不懂那似乎有些年头的书简上写的是什么,小姐这么着急的把这书简找出来,却看过后烧了,
难道这里有什么孟家的秘闻?
这竹简有可能是上古或者后人誊抄留下的宝贝,孟言茉却不能再留着,因为她脑海里偶尔出现的诡异梦境,和那古怪的记忆,还有这无人能识得的文字,
一切都说明着不寻常,她自己既然先得了,为了自己的安全,这竹简必须毁去。
文字笔迹和内容自己都记得。
王嬷嬷掀开灯罩,剪了剪烛花,室内又明亮了些,
“小姐,白日的时候再写吧,这夜里的写字仔细伤眼睛”,
王嬷嬷和紫繁一向是一起值夜的,她和紫繁坐在脚榻上正在绣着小姐的夏裳,
是一件粉色蝉翼纱曳地襦裙,从裙摆襽边到交领袖口绣着逶迤的白色梅花,枝条缠绕,白梅的清傲伴着粉纱的娇俏,
王嬷嬷想只有小姐才能穿出这衣裙的甜美和清冷。她粗粗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这细纱,
这蝉翼纱是当年大小姐还在的时候,从宫里托人捎出来的,薄如蝉翼,韧如铜丝,两名壮汉分拉两头,用大力气才能撕开。
大小姐从宫里捎出的东西,老爷从来不许用,都被锁进库房,后来大小姐得罪了皇后,宫里来人把那些东西都收回去了,
只有这十匹蝉翼纱太太留了下来,小姐出嫁的时候,太太偷偷的抹着眼泪把这纱放在了小姐的箱底下。
小姐直到去世也没有见过。
如今小小姐这么小就这么有主意了,她不用再像以前担心小姐一样时时的担心小小姐被人欺负。
看着晕红的灯下,小小姐越来越水灵的脸蛋,王嬷嬷接着把针摩挲一下头发上,用手腕抹了一下眼泪,
小姐要是知道小小姐这么漂亮一定会很高兴的。
紫繁没有发现王嬷嬷的伤感,她认真仔细的在给裙襽锁边。
“嬷嬷和紫繁也白日里再做针线吧,伤眼睛,”。
孟言茉揉揉手腕,放下羊毫笔,她今天临帖的张数写够了。
紫繁放下手里的针线,伺候孟言茉洗漱休息。
“嬷嬷的眼睛练了几十年了,火眼金睛,不怕伤。”
王嬷嬷笑道,手里的活没有停下。
她如今在小小姐身边能做的,就只有让小小姐吃好穿好。
“嬷嬷框我呢,这眼睛还能锻炼啊”。
孟言茉被王嬷嬷那认真的表情逗笑了。
“小姐别不信,嬷嬷这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可见真的是练出来了”。
王嬷嬷一脸骄傲的说道。
“好吧,我信了”。
孟言茉知道劝也没用,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嬷嬷,我饿了”。
孟言茉洗漱好,糯声可怜巴巴的说道。
“嬷嬷这就去准备。
灶上的火一直都没熄,想吃什么都是现成的。
小姐,不然今天吃核桃酪搭配百花豆腐鸭舌?”
“听嬷嬷的”。
王嬷嬷去准备吃食,孟言茉身着一件家居轻烟绣波游鳞曳地宽松袍服,在房内来回转圈走着。
“小姐,你转的奴婢眼都要花了”。
紫繁在忽闪忽闪的烛光下,费神的穿针,看着小姐的动作,无奈的说道。
“别做了,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伤眼睛。又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我这是消食,得腾地方啊,一会还得吃夜宵呢”。
小姐平时不是一有时间就写字看书,她们也劝过这样的话,小姐自己不听,倒是记住来劝自己了。
紫繁心里不明白,小姐又不是考状元,每天那么用功的看书写字干嘛?照她看,小姐也就比十少爷用功少一点。
“小姐别撑着自己,吃不下,没有关系的”。
紫繁担心的说道,小姐身体虚弱,每天吃的不少,夜里还总是让王嬷嬷去做夜宵,她真怀疑小姐那小小的身体都装在哪里了。
“嗯,我自己知道的”。
孟言茉还真吃不了这么多,不过有紫繁在,不会浪费就是,
每次紫繁都坚决不愿意吃,最后还是忍不住美食的诱惑和自己的劝说,却始终不肯和自己在一个桌子上吃,
紫繁说这是规矩,她不敢僭越。
孟言茉也就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