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黑炭的妈妈在家,那是一个面相比较粗犷的妇女,是一天到晚在外面做着卖菜的生意。她看到顾想男来了,笑米米地给了她一颗糖。
顾想男把手里的娃娃递给黑炭的妈妈,然后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一样的说道“阿姨,这是黑炭借给我的,可是我不小心把它的手给弄丢了,真是对不起。”
黑炭的妈妈愣了愣,脸色明显僵住了,可是她还是笑米米地说道“既然坏了,就送给想男好了,穆玉还在睡觉,想男晚点再来好吗?”黑炭的妈妈就这样把门关上了,然后想男就听到里面传来黑炭的哭声和她妈妈的责骂声。
想男知道自己是太坏了,黑炭肯定是被她妈妈要狠狠地打一顿了。她抱着手里的芭比娃娃,眼里满是歉意。对不起,黑炭,真的对不起。
黑炭是在四天以后来找她的,她说妈妈狠狠地打了她,她的眼里充满了怨恨“想男,你为什么把娃娃弄坏了,这都怪你,这都怪你!”黑炭真的是讨厌死了顾想男。
顾想男拉着黑炭的手,她对黑炭说“不要生气了,我请你吃话梅糖好吗?”
“嗯。”黑炭的心情由阴转晴,吃的又惑往往是最大的,而且她们都喜欢话梅糖酸酸甜甜的味道。
顾想男偷偷地拿了外公放在铁罐子里卖菜的钱,她拿了一角钱,然后兴高采烈地拉着黑炭往小店奔去。小店的瓶瓶罐罐里装满了不同的小糖,有牛轧糖、话梅糖、水果糖、棒棒糖......顾想男看得眼花缭乱,她要了五颗话梅糖和五颗水果糖,刚好一角钱。也许是因为吃了糖的缘故,黑炭再也不计较顾想男弄坏娃娃的事了,也忘了妈妈是怎样打的她了,她跟顾想男又和好了。
“我们去找阿大阿小,还有李艳李静她们去玩吧。”顾想男舔了舔嘴里的美好,真是好吃。
“嗯。”黑炭点点头。
李静是顾想男的另一个好朋友,因为有着同样的经历,顾想男总是像是大姐姐一样地对待她,虽然现在她才七岁。是的,在不知不觉中,她在外婆家已经是两年了,两年的时间她在这里认识了很多小伙伴,姓格也开朗了很多,因为她的年纪最大,所以她们都听她的。这次她们几个玩的游戏是真人办家家,不是布娃娃了。她们把小草、树叶、地上的蚂蚁当作是美味佳肴放进一个个袖珍的玩具餐具里,还有把家里的生米当是饭,溪水里的水当作是饮料,然后她当爸爸,她当妈妈,她当孩子,她当奶奶等等。
戏耍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然后各自回家吃饭,脸上个个都玩得脏兮兮的,就跟男孩子一样。顾想男回家的时候,外婆已经煮好了饭菜,看着桌上香喷喷的冒着热气的那一盘盘,她就馋得就跟小猫咪一样的。但是她知道,那条鱼,那几只螃蟹,还有那看上去很好吃的葱油跑蛋,她都没有份。外婆总是往哥哥的碗里夹着菜,什么好吃的都往他碗里放,生怕他吃不饱一样。顾想男扒着嘴里的饭食之无味,什么大白菜、咸菜的都吃的要腻了,她很羡慕地看着哥哥碗里成堆的菜,这都是顾想男没怎么能吃到的大餐。哥哥总是剩饭,而顾想男总是把饭吃得一粒都不剩。哥哥剩饭外婆不会说什么,而她剩了饭她就要被骂死。他们俩的待遇,一个是天堂,一个就是地狱。
哥哥是被外婆寵坏了,他总是偷外婆的钱,他总能很准确地找到外婆放钱的地方,而且偷的金额很大,多的二三十,少的则十几块钱。在那个年代里,钱真的很值钱。每次外婆发现少钱的时候她就知道是哥哥拿了,因为她知道顾想男还没有那个胆敢拿。可是随着哥哥拿钱的次数越来越多,外婆就开始睁只眼闭只眼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有多宝贝这个孙子,舍不得责骂他。如果换成是顾想男,她想她早该被她打死了吧?外婆对她的苛刻是出了名的,她总是在街坊邻居面前说抚养她有多不容易,自己是有多辛苦。埋怨她的爸爸妈妈是有多没良心,有多久没有给她顾想男的饭钱了。
是的,这两年以来顾想男不是在外婆家白吃白喝白住的,每个月她都会去她爸爸妈妈那里要钱,要不到钱就把气发在顾想男的身上,总是有意无意地感叹自己的辛酸,对顾想男的态度也是越来越恶劣了。若是一惹她不高兴,她就使劲地骂,使劲地骂,指着顾想男的鼻子让她滚回自己的家去,最后骂得左邻右舍都围观了,她就开始哭诉她的不容易。顾想男直到这个年纪还是在尿牀,几乎两三天就要尿湿牀单。外婆更是看她不顺眼,总是对她骂骂咧咧的,还要狠狠地拧她的胳膊,痛得顾想男咬着牙不说话,外婆是把她当作了发泄的工具。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顾想男总是一个人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因为她跟外公外婆是睡同一个房间的。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的枕头上总是有哭过的泪痕,日积月累就有点发黄了。顾想男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哭了,然后第二天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很多人都说“顾想男,你看你外婆多不容易啊,对你多好,以后长大了要孝敬她。”她只是笑笑,心里的凉意蔓延全身,在任何人的眼里,她的外婆是慈祥的。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并不是这样的。外婆的嘴巴是很厉害的,能把活的说成是死的,黑的说成是白的,任何的事实在她那里就完全演变成了另一个样子。所以,顾想男并不想去争论,也随便她在外面去扮演一个好外婆的角色。她只是希望快快地长大,可以离开这个家,还有那个家。
李杉杉来的时候是一个正值炎热的夏天,外面的知了没命地聒噪着,让人心烦。顾想男放学的那天,就看到有个身形娇小,皮肤黝黑的小女孩正坐在她经常吃饭坐的那个位置。她瞪大了眼,有一种领域被抢了的感觉。那个位置,一直都是她的。外婆告诉她这是她的表妹,是舅舅的女儿。她刚从外面回来,以后大家就要生活在一起了。表妹看上去很胆怯,看她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低着头吃着饭。顾想男其实也没有很排斥她的到来,毕竟这个也不是她的家,她反而感觉有了一个妹妹挺好的,最起码在这个家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吧。
妹妹来的时候,顾想男第一次见到了所谓的舅舅和舅妈,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和一个纯朴的女人。听外婆说,其实哥哥就是舅舅的儿子,这个女人是舅舅的第二个老婆,哥哥的妈妈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哥哥似乎是不喜欢他们的到来,冷着脸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哥哥是外婆一手拉扯大的,舅舅几乎就没有怎么抚养过他,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想而知,已经淡得就跟水一样了。舅舅在外面开了个小小的店,总是会带一些好玩的好吃的给顾想男,顾想男想着这要是自己的爸爸该有多好,她很羡慕自己的妹妹,很是羡慕。
妹妹生日的时候,舅妈给她买了很大的一个蛋糕,还给她买了一个水晶球。顾想男从来没有过过一个生日,也没见过什么蛋糕,更别说是吃了。她的生日,根本就没有人会记得,顾想男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从没有人跟她说过。妹妹的生日收到了很多的礼物,还有小伙伴们拿自家的玩具送的,可顾想男根本就没有什么玩具。她喜欢画画,而且看着某样东西就能把它画下来。顾想男就画了一幅山水图给妹妹,妹妹笑得合不拢嘴,把她送的画挂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这是顾想男送给妹妹的第一份礼物。
“想男,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李杉杉问她,嘴上的奶油到处都是。
顾想男的眼神暗了下去,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真的不知道。而且,生日对她来说,太讽刺。以往每年哥哥的生日,虽然没有蛋糕,但外婆总会做一大桌子的菜,还有煮长寿面跟喜蛋,她总能在那一天沾哥哥的光吃顿好的。外婆对哥哥的溺爱让顾想男很是受伤,她的爱从来不会给她一点,她在这个家,充其量就是个外人,是暂时寄宿在这里的。
顾想男总是跟李静沉默地蹲坐在山上的草堆里,李静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抛弃她了,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村里的人都说她是没妈的孩子,还说她有个不要脸的妈。
是的,李静的妈妈据说现在在从事这一行,虽然顾想男不懂什么是不要脸,但是她在电视里看到过,她妈妈原来是做那种工作的。也许是有着同病相怜的痛苦,顾想男跟李静总是相互抱在一起默默地流泪,然后大声痛哭。李静幸运的是她有个很疼她的奶奶,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顾想男对于自己的奶奶真的是没有任何的印象,她只知道奶奶也并不怎么喜欢她,而且妈妈跟奶奶的关系真的是很差。爷爷对顾想男还是疼爱的,他总是会偷偷地塞钱给顾想男,然后还给她买好吃的。可是爷爷在她去年的时候就突然去世了,并没有任何的征兆。当她看到爷爷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时,她却坚强地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爷爷,但愿你在天堂能安好。
顾想男看到李静拿着刀疯狂追着黄大婶的时候,是在一个吃完晚饭的傍晚。全村的人都议论纷纷,惊慌地看着这一小的追着一大的,却没有人出去阻止。
“救命啊,救命啊!”黄大婶吓得魂不附体了,她不明白这个小孩是哪来的勇气居然拿着刀说是要杀了她。
是的,她不该说那句话,说她跟她妈一样,以后长大了也是不要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