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的沉默,阮氏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我不罚你,是因为你与我家将再无干系,你这样的仆妇,我家是用不起的,你赊欠的工钱也应偿还,十八两银子,我给你三天时间凑钱,你不必跟我说你没钱,那与我无关。倘若不还钱,你这样的奴婢,我也不介意送你去衙门走一遭。”
芝娘扑通跪下,心里还存着侥幸,流着泪哭求:“求夫人宽限几日……”
“宽限几日,容你再找个下家赊了工钱来还债吗?”
芝娘一噎,她正打这主意来着……
“好教你知道,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此事涉及之人众多,我家掩不住悠悠众口,左不过明日这件事就能传遍永春巷了,给你介绍活计的中人想必不难打听到,你觉得,你还能找到肯花高价雇你的人?”
若只能到破落户家领那仨瓜俩枣,且不说那等人家肯不肯让她白赊工钱,就是赊了钱也不够她还债的。
她若在京里有家有宅阮氏自不会拿此逼她,自是知道她根底,阮氏凭这十八两银子就能轻易逼死她。
芝娘呆了呆,有些不敢置信,她自家手艺好,向来不难找活计的,阮氏也不与她废话:“这三天,你儿子我可以且留他仍是这儿住着,若还不上钱,我家也不屑为难一个孩子,你可以趁早给他找个去处。”
提起儿子,芝娘彷徨中显出坚毅,虽然隐隐感觉大夫人提起儿子的语气有些怪,但这会儿满心都是想办法找钱还债,就是工钱少些。再借一借,总能凑足的。
六娘知她本心不坏,见她此刻虽然又悔又急,却不曾对大伯母的逼迫生出怨恨,心里有些感慨,忍不住道:“大伯母……”
“好了,事已经了了。都回去吧。”阮氏却不容她说话。
吴氏瞪了她一眼。使了个眼色,六娘愣愣的,什么意思?
但总算猜着是不是别有内情。于是咽了求情的话,乖乖跟吴氏回去了。
路上问起,吴氏只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别管,却不肯多说。但六娘看她神态放松。全无下午去找大伯母时的纠结为难,也没有同情惋惜之色。料想大伯母不会处置的这般简单,想了想,还是保持观望吧。
回去不一会儿,彤儿眼红红的过来了:“大夫人传了话。谁敢借给芝娘钱,全家一起发卖了去,雇来的一律辞退。”
六娘:……
看来大伯母是铁了心把芝娘往死路上逼啊。
彤儿与芝娘要好。还当她半个偶像看的,这两天便一直留心着芝娘的消息。一时舍不得她走,一时担心她还不上钱。
六娘此时也对自己这个小丫鬟有些刮目相看,平日心软又憨直的丫头,遇上这事竟没有由着性子把私房钱偷偷塞给芝娘。
她的月钱虽然都由她娘保管着,六娘时不时给的赏钱却自己私藏着,六娘是知道她有几个私房钱的。
问起彤儿,这丫头含着泪却一脸理所当然道:“我还有娘呢,不能连累我娘被卖出去。”
总算分得清轻重,不是一味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