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乃君子之艺,茶坊不大可能雇那些歌伎来弹,平白降了茶坊的格调。既猜到了字画的事,六娘也猜这琴台是备给客人用的,若是有擅于此道的士人在此会友,兴致来了弹上一曲,啧,茶坊的格调必须高高的。
哪怕大多时候就是摆着看,也是种格调啊!
何况一把好琴,只要保养得当,有了年头后那价钱也是不一样的,真真是里外都不亏。
六娘忍不住想远在江南的阿爷了。
安老爷此人,眼界开阔心胸宽广,兼有手段圆滑润物无声之能,这么多年安家凭那点家底没被人吃了,还不声不响的在京都稳稳的经营着,甚至家族子嗣一步一步从吴县迁到京都,足见安老爷之能。
差就差在安家底子单薄,又只有个秀才功名。六娘私以为他当年如果不放弃举业,必也能在官场有一席之地,可惜……
安老爷大抵是不后悔的,他骨子里很有些随遇而安的疏狂,身外之物并不是极在意。且六娘感觉到比起京都祖父其实更喜欢老家的江南小县,不然不会一年里大半年都借着生意留在江南。
无论是用心经营产业,还是谋划迁居京都,安老爷所思所虑都是为了家族长远计罢了。他是家主,是父亲,儿子们都尊他敬他,似乎无人关注过他真正喜欢什么。
六娘有些叹息,现代人宗族观念很差,小两口还不愿意跟父母住在一起呢,何况叔伯婶子一大家子?
依她来看,安老爷有些为家族所累——他若不这样为家族打算或许可以活得更随心一些,然而在这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不去做才是不可思议的。
这个时代,家族才是立身之本。家族不兴,男孩儿缺少读书上进的资源,女孩儿没有足够好的人家可以挑。
若非安家上几代子嗣单薄,或许早就能兴盛许多——至少不会因为曾祖父和高祖父先后病逝搞得家族差点难以为继。
就这点来说,吴氏实是安家的大功臣,她一个人基本改写了安家人丁单薄的命运。
六娘掰着指头算算,这里又不计划生育,单她现在四个兄弟,一人生俩儿子,下一代都八个了,在这个四十岁都普遍能当奶奶的时代,八再随意生个十六……
不能想了,有密集恐惧症了!
安家说是三进的宅子,其实面积并不大,只是占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罢了,想想家里要添那么多人口……哎?四生八的时候她应该都嫁出去了,好像不用操心这个。
呃……六娘默默给自己找理由:我只是想念阿爷了,才没有歪楼!
算算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阿爷就该回来了呢,六娘有点小期待。
眼光晃到雅室上,六娘还记得茶坊仅有的两个雅室,装饰差不多,只是摆放的字画不同罢了。
茶坊只有配茶的点心,没有热菜,偶尔主家来了夏师傅才露一手。所以雅室也是喝茶说话的地方,并不用来宴饮。
六娘记得这条街头有家很大的景泰轩酒楼,仔细想了一下,似乎再没在这条街里面看到别的酒楼饭庄。
原来只以为这条街就专卖那些风雅物事的,倒不曾细想这个,六娘若有所思,这景泰轩想必后台很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