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传来消息,九清宫局势如今已经掌控。”
萧尧成亲当日,无遇大摇大摆在瑾妃的寝宫和瑾妃见面,这事文帝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然而,那却千真万确,他第一次知道,他宠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竟然和他的宿敌暗中往来,那现实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饶是若文帝这般风雨历练金刚不坏之人,也觉得心寒透。
然而,心寒什么的都是情,文帝这么多年来,纵使有情,也早已经所剩无几。心寒过后,理智立刻就声势浩大的回归,他按兵不动,结果等到了瑾妃寝宫那一出好戏。那动静之下,瑾妃自认再也瞒不下去,这才主动坦白了一切。
原来,瑾妃早年竟然是九清宫的人。
瑾妃一心赤诚,她的坦诚全因她对文帝的感情,也因此,她和盘托出,跪在文帝脚下,其实是想用自己的赤诚换文帝的原谅琬。
文帝当日并未责罚她,这让她心中燃起了希望。即使文帝从此对她冷漠,俨然已经将她打入冷宫,她心中一角仍旧是欣慰,甚至可说是感激,她想,文帝不再追究,到底,这二十多年来的恩爱也不是假的。她毕竟是女人,只这一个念头,就几乎让他对文帝感激涕零。
如此过了约一月,文帝忽然去看她,瑾妃用心打扮过后迎驾。却得知,文帝是要她趁着如今九清宫混乱,与锦年夺位。锦年篡夺九清宫,为人不齿,若是这时苏瑾出现,以正义的名号清除锦年,必定是一呼百应——这就是文帝愿意赶走狼却迎来虎的原因。
无遇是头狼,并且是狼王,对付不易。锦年是虎,然而却是头师出无名的虎,失道寡助,除锦年远远比除无遇要容易。所以先与锦年联合,借刀杀人,再除锦年……这是个天衣无缝的计策。而在关键时机,瑾妃的身份再曝光,这根本就是连上天都在帮他藤。
瑾妃原本就不傻,更加之她早年跟着无遇,后半生又跟着文帝,在两个这样的男人身边。彼时,文帝一说明目的,她立刻就明白了文帝当日留她一命,甚至丝毫不责罚她的原因,原来不是因为什么情,不是因为什么儿子,原因最最简单不过,不过是她还有用,还有利用的价值……
从此,心凉那人成了瑾妃。
但她仍旧答应了下来,因为她爱文帝,不可自拔的爱,早已不能自我救赎。
瑾妃立刻就出发了,她回到九清宫。她原本地位就和锦年一般的高低,九清宫内如今地位颇高的人都认得她,再加之……一切与文帝预料的分毫不差。锦年篡位,九清宫的人虽有一部分跟了他,但大部分的人对他仍旧是不齿的,这时瑾妃一出现,又打的是“救宫主”的旗号,刹那间一呼百应,大部分的人暗中联合,为瑾妃所用。
这些锦年自然知道,只是他如今无暇分身,他忙着亲自看管无遇。无遇……才是他手中大牌。只要抓紧了无遇,名位、兵权……到时再肃清九清宫自然易如反掌。
锦年是这么想的,却不知他也不过是按着文帝的意愿来想……所以怀陌说,文帝要处置锦年,易如反掌。
此时,文帝握紧了兵符,谈笑间,如樯橹灰飞烟灭。
“时候到了。你去找锦年,就告诉他,他要的,朕都允。约定时间,朕亲自去交换。”
复泽颔首,“是,陛下,老奴立刻去办。”
复泽离去之后,文帝缓缓看向身旁另一人近身内侍,“薄秦,李守廷那里如今是不是已然蓄势待发了?”
“陛下英明,丞相大人与李守廷这几日在西楼秘见三次,李守廷如今正暗中将外地兵马往京中调回。”
“这个儿子……当真要与朕作对?为了个女人,竟然敢和朕争天下,哼!”虽是尽量平静的语气,然他眼中的不平静仍旧泄漏了他的情绪。
他知道怀陌对这皇位有兴趣,文帝怎可能不知道?他也是从皇子过来的,他知道,皇家的子嗣,骨子里生来就对江山有着最浓厚的兴趣,对争夺有着不可自拔的迷恋,他的几个皇子是这样,怀陌自然不例外。只是他料想的与怀陌是一场持久的对峙,因为他有自信,怀陌不是他的对手,他更相信,怀陌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稳重如怀陌,必定会将前前后后的一切全部布局,到天衣无缝,而那,绝不是最近三五年可以完成的。
可看怀陌如今的动作,还三五年?三五个月能否坐得住,都还说不定。
文帝此刻的生气,若说是因为怀陌造反,不如说是因为怀陌这么快就造反。怀陌是他的敌人,可同时更是他寄予厚望的敌人,一个寄予厚望的人,忽然之间自乱阵脚一塌糊涂,他怒!
文帝冷道:“从朕还是太子时候起,这么多年来,觊觎朕江山的人从来不少。远的不说,就说那锦年,也想假冒朕的皇弟来夺朕的江山。可是,老实说,朕还从来没有遇过如此让朕失望的!朕的儿子,蛰伏了这么多年,朕已经想见他一败涂地,隐忍谋划多年却一朝功亏一篑的画面,他却为了个女人就坐不住,贸然动手,连朕都为他惋惜!”
“陛下圣明,几名皇子怎及皇上。”薄秦唯唯诺诺道。
文帝瞟了他一眼,笑骂,“这马屁拍过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朕就算再不服老,这江山迟早也是给儿孙的。朕原本一直属意萧尧,只是因为瑾妃娘家那边没有权势,朕怕传位萧尧,皇后那边会不服,这皇后不服了,长孙长丰那边就是一摊子的事。现在好,萧尧还真是没让朕失望,娶了云罗,那云罗对长孙长丰的压慑力可比皇后大得多了,娶云罗,这一步算是萧尧二十多年来唯一一次走的让朕叫好的。”
“既然虞王殿下深得君心,皇上何不顺势立虞王为储?”
文帝眯眼看向薄秦,眼风倏然凌厉
薄秦一慑,立刻唯唯诺诺道:“老奴失言了,皇上恕罪。”文帝沉默,良久,缓缓道:“等等吧,如今云罗人是嫁了过去,心她自己可是收得好好的,萧尧是她夫君没错,可萧离和她关系也不浅。就等萧尧和她有了孩子再说。”
“皇上英明。”
虞王府。
“难得六弟贵人事忙,还能拨冗来看看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午睡醒来时,萧云罗的婢女来报,献王萧离求见。萧云罗不紧不慢的起床,又整了整妆容,这才缓缓去了花园的亭子里。远远见到萧离正在临湖品茶,悠然自得,竟丝毫看不出是在等人。萧离原本俊朗,举止之间又有皇家嫡子与生俱来的高贵,看着是极好的。
萧云罗远远看去,虽不如她家相公那般倾城,倒也是副赏心悦目的好画面。虞王府中丫鬟是见惯了萧尧的,这时这周围来回走动的丫鬟也多了起来,可见萧离魅力。
听见萧云罗打趣,萧离循声看去,站了起来,上前扶过,“皇姐取笑了。”
萧云罗笑着摇了摇头,“我刚刚睡醒,不想再坐了,你陪我走走吧。”
萧离自然笑着答应。
姐弟两人沿着湖边且走且停,上午下了一场雨,这时还算清凉。萧云罗看着湖水波光粼粼,雨后荷花清丽鲜研,多看着迟迟没有移开眼睛。
萧离为人体贴,笑道:“我这就去为皇姐采来。”
萧云罗拉住他,“不用了。”
萧离笑,“皇姐,花开堪折直须折。”
萧云罗摇摇头,尖尖的下巴看起来犀利而精致,“这整片湖都是我的,它长在这里,自然也是我的,我要它以最美好的姿态为我欣赏,何必将它折了?存活不长,反没了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