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且回去各自拿一个章程出来，此事等明日早朝再议。”

事情似乎是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昭帝摆了摆手，就让众人下去了。临末却又是忽然招呼了楚景曜留了下来。

众位大臣鱼贯而出，朱红色的大门关闭，也挡住了门外神色各异的嫉妒，好奇视线。楚景曜在堂下站立，笔直而挺拔的背影，微微带着一些冷峻的面容，一身大同小异的朝服，却是遮不住半分的清峻风华。

等大门终于被关上了，昭帝审视地看了楚景曜一眼，才是缓笑开口道，难得也带上了几分玩笑，“怎么今天跟吃了火药似的。”

这脾气倒是冲的不行。

楚景曜的面色微微一哂，便已经朗声道，“臣，有罪。”

其实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这等事情，他以往可是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可是这一次，倒真的是——

这种有些不可控的感觉，好像是已经持续了好多年了。

昭帝却是没有想到楚景曜竟然会如此简单也就是‘认罪’了，偏偏他的本意又不是如此，当即面上就是带上了一丝笑意，也就是摆了摆手，“罢了，恕你无罪。”

若是常人，自己的儿子被人如此挤兑，就算这个儿子并不是最受看重的，即便此人是自己的手下心腹，他也不会痛快的。只是楚家的这个小子，行事素来也都是极有章法的，勉强也可以说是自己看着他长大的。面上虽然是有一些不解，可也不至于恼恨。

“多谢皇上。”楚景曜点了点头，默立一旁，只是嘴角的弧度却是微微淡了一些。

昭帝显然也是明白他平日里的性子的，也并未有太多的好奇，思忖了片刻后才是发问道，“景曜觉得朕的儿子们怎么样？”

这话竟是不知道究竟是在问楚景曜，还是在问他自己了。

“几位皇子，都是可造之材。”楚景曜淡淡回答，话语中也并未有任何的偏向，也只是不轻不重地回答。

可造之才。

呵！

一截柳木和一截松木都是可造之材，可是相比而言，柳木里头的雕琢却是不知道要因此多花费多了多少的功夫。

楚景曜是明喻，表示显然他并不认可方才的这几个皇子。隐约间或许还带有浅浅的敌意。

可昭帝却是听懂了。

身为帝王，他又哪里看不出自己的这几个儿子，无论是在决断上，还是政治的敏感性上，亦或是在旁的别的地方，都有着极大的缺陷。太子因为是跟随在了他的身边那么多年，所以相较起来，好上一些。可是这么多年了，却是一点长进也都是没有。

剩下的儿子也就不用说了。眼见着三国来朝的使臣中的皇室子弟，年轻有为，大有可为的模样，可自己的这几个儿子，想是落了下层的。

忽然间，思绪又飘到了老三还是太子，第一次无意间入阁的时候，同样是边境异动，可不满十岁的老三却是已经能够侃侃而谈，对着地势地形图，就已经能够针对异动说了数个预防甚至是解决的方案。那一年，兵部就是用他的法子，解了边城之危。

他的太子之位是凭他自己的能力坐稳的，满朝文武，几乎所有的亲重大臣对他都是极为满意的，楚相也曾在多种场合说道过，有此太子，乃是国之福祚。就是他自己，有时也会为自己后继有人，有个如此果敢坚毅的儿子而骄傲。

可惜——

不是所有的儿子都是老三，这个世界上，也再也没有那样的老三。

半晌无言。

忽而，一双厉眸狠狠地盯向了楚景曜，昭帝的眸光带着淡淡的冷厉，“你这样说，难道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楚景曜却是并未有任何的动作，微微低着头，“臣怕。只是——”

“只是什么？”

“臣私下以为，皇上方才是想要试探诸位王爷一番。这才是——”

“哈，算你小子聪明。”昭帝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也罢，若是真把你治罪了，朕还得再费尽心思为安宁再，挑一门婚事。”

实际上军情并不紧急，今日这一出，他确实是存了叫自己的手下心腹，看看这些皇子的资质的心思，没想到，景曜这小子，竟然这样快，就已经猜到了。

即便这个结果确实是比他们所想象中的要更加严重一些。

“皇上——”听见了‘安宁’‘婚事’的字样，楚景曜的面上倏然是破了功。眼底里微微带上了一丝赧色。

心底里不知怎么的，竟然还有一丝焦急在，嘴巴微微张了张，却依旧是没有说出了话来。

昭帝还是头一次看见自己的得意心腹如此窘迫的模样，在心底里微微好笑了一番，轻声咳了咳，才是故作深沉地说道，“爱卿怎么不说话，可是觉得当朝的【四公主】配不上你。”

“臣绝无此意。”楚景曜竟是头一次主动地跪下了，“禀皇上，臣心悦的四公主，还请皇上将四公主许配给臣。”

“咦，当初【二公主】也曾拖朕谈你的婚事，二公主也是朕的女儿，为何要拒绝了二公主。如今又来求娶四公主，莫非你觉得皇家的公主可以由得你，随意挑选不成。”昭帝明知故问，眼睛冷冷地看向了楚景曜，这话中却是怎么也不怀好意。

心中不得不说也实在是有些埋怨的。

“臣心仪四公主，请皇上成全。”楚景曜却是并未有任何的推脱和和解释，只是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昭帝，里头有数不尽的婉转热切。

“【安宁】是朕的嫡女。”昭帝的眸光越发的寡淡了起来。

“臣定会好对待四公主的，绝不会让四公主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楚景曜几乎是顶天立地的发誓道。

眼瞧着这一切，昭帝的心里实际上是很是满意，可是嘴角却是在努力维持着嘴角的点点怒意，“那二公主呢？”

时间煮雨，果真是改变了许多许多，若是以往，昭帝从来都是热切地叫着‘萦儿’，哪里会是如此疏离地喊一声‘二公主’。

“臣对二公主的，绝无它意。”楚景曜再一次在昭帝的面前严词拒绝。他不喜欢萧锦萦，楚家也绝不会接受萧锦萦这样的嫡长媳，没有一丝别的可能。

昭帝重重地看了楚景曜一眼，却是并未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是缓缓开口道，“【安宁】年纪尚小，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么早就定下了婚事。”

能够说出了这话来，表示昭帝心底里潜意识地就已经是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只是不愿意的让两人早日成婚罢了。

“臣可以等公主。”楚景曜的心中没有一丝的勉强，就好像那个已经年过及冠，却是还未娶妻的楚家嫡长子，不是自己。

楚家素来是开明，楚相夫妇均不管—，初次之外，确实也没有人会逼他娶亲的。

“好，好！”昭帝忽而是拍着手，缓缓而笑。

面上虽然是不显，可是心底里却是已经认下了这个女婿了。

昭帝似乎是已经问完了话题，也不再理会楚景曜了，摆着手，对着她缓缓说道，“出去吧。”

楚景曜也不耽误，行了礼，也就是出了宫殿。

等楚景曜走后，昭帝忽然是笑了笑，嘴角缓缓地是勾起了一个弧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是微微地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笔墨伺候。”

明黄色的精致刺绣锦帛上，昭帝饱沾了浓墨，就着手中的狼毫，一行行云流水的行书赫然在上，一字一句，皆是其亲手所书。

写完了，晾干了后，昭帝又缓缓盖上了自己的玉玺。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锦帛正是给四公主萧锦好和楚家大公子，中书令大人楚景睿的赐婚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