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连几日的连绵大雪,整个京城都像是被雪洗过一般,到处都银光闪闪,放眼望去,却是极为好看的。
冷怀瑾正从冷记回来,瞧见母亲正与舅母在说着什么,显得十分的高兴,不仅如此,家里还来了几个陌生人,因此,她不免多瞧了几眼,抬步走了进去。
前厅里,肖三容正安静的坐着,时不时凑上前去看一看,若是满意了,便笑着点了点头。
冷怀瑾进到前厅,才发现,舅母和母亲似乎在商量做衣裳,眼下虽说已近年关,却是还没到做新衣的时候,心里正纳闷着,肖三容已经瞧见她的到来,双眼一亮,上前便挽住了冷怀瑾的胳膊:“怀瑾妹妹,你可算回来了,就差你一个了!”
“哦?这是出了什么事喜?怎的突然要做衣裳?”这一做,还是大家伙一块来做。
刘氏嘴快,没等肖梅姑说什么,已经解释了起来:“怀瑾,你有所不知,高大人家嫡女选秀被选中了,前几日刚封了个贵人,高夫人请了京城中的夫人和小姐们去高府赴宴,听闻太子和太子妃也会赏光前去,咱们虽说家里不富裕,总不能失了体面”。
高大人如此大张旗鼓,无非是招摇过世,除此之外,一向不问朝事的太子居然也会赏光,便意味着,高大人却是站在太子这一方的,因此,他的女儿得势,自然也会助长太子的气焰。
这场宴会,不仅仅是夫人、小姐们的争艳宴,而是朝中众人试探深浅的宴会。
肖梅姑和刘氏只觉得不太为自己家里丢脸,而冷怀瑾却隐隐猜到了其中的深意,正想找个借口推托了去,却又转念一想,自己若是不去,只余母亲这个厚实的性子,只怕要在人前吃亏的。
“选秀这么快就出来了么?不知周家小姐可有中选?”冷怀瑾上前,任肖梅姑在她的身上比试了一番,试探着问了起来。
如今,肖梅姑和刘氏都是京中的官夫人,接触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因此,朝中的消息也较为灵通了。
虽说这中不中选都得呆在宫中,但区别便在于,中选之人能一跃成凤,而落迫之人,只怕要在宫里守白了头,她自然不希望周润芝是后者,不管她愿不愿意,这条路都是周润芝自己选的,因此,她必须去承认。
再加上周青江自上任以来,便处处受人压制,手中的实权形同虚设,于周润芝的前景也没有半分的帮助。
目前的情况来看,元庆帝会注意周润芝的机会,是微乎其微。
“这个倒是没有听闻,只怕不得皇上的意了,不过总归有机会的!”肖梅姑笑了笑,虽说不是自己的女儿,但她对周润芝也是极为喜爱的,因此,也特意打听了一番,却是没有任何消息,心里不免也是一方落没。
她久居京城,也渐渐熟悉了这里的规则,知道这选秀,若是没有消息的话,便是被雪藏了。
宫里守到白头也未能见皇上一面的秀女多了去了,这一世,也便这么毁了。
这般想着,肖梅姑的心里一阵难受。
“润芝的性子耿直,许多事不懂得避重就轻,在宫里讨不到欢喜也是正常的,只不过……若是有人能提她一把,一切便还是有机会的!”冷怀瑾对着母亲替她选好的花色点了点头,眼眸一转,发现这些布料竟是出自京城袁记的,因此,不解道:“上回皇上赐了好些绸缎来,为何母亲不拿来做衣裳?”
上次皇上赏赐的布料和金银,她都如数交给了肖梅姑打理,但是,太后赏赐的几样饰物,她却好好的收着,这些东西,总归有一日会帮上她的大忙。
“那些是皇上亲赐的,娘怎么能拿来做衣裳,自然是要留着给你将来做嫁妆,也好让将来的夫家知道,咱们家怀瑾,可是得过天恩的,不容他们小觑!”说到这个,肖梅姑颇为自豪,眼中满是坚持,似乎这一日就在眼前了。
刘氏也掩着嘴笑了起来:“算来也快了,怀瑾今年也九岁了,再过二年,便也可以嫁出去了,梅姑这是多心疼女儿,连这一点都给想好了,不像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反正三容嫁过来,我放心,再说了,逸琛那孩子量他也不敢欺负我们家三容!”
这一说,倒是将肖三容的一张小脸给说红了,这话题无怨无故的,怎又扯到她的身上了,嗔怪的跺了跺脚,喊了声:“娘,您就别说了!”
说罢,便掩着面跑了出去。
这一下,可将两个大人给乐坏了,刘氏摇了摇头:“若不是嫁给逸琛,我还真是不放心,这孩子性子直,凡事都不懂得隐藏,到了你们家,还得请你多多包容她一些!”
说罢,刘氏便拉了肖梅姑的手,脸上的笑意尽数敛了去,双眼中是一个母亲对一个女儿恋恋不舍的托付。
这才是刘氏真正的心思。
“大嫂,你哪的话?三容就是我的孩子,但凡我能为她做的,绝不比你这亲妈少!”刘氏拍了拍她的手,佯装生气的别过头去。
刘氏不禁眼眶湿润,几乎落泪。
挑了一个下午,这料子也总算是挑好了。
“娘,咱们府的衣裳,不是一向由袁记的赵师傅做的么?怎的这师傅这般的眼生?”待选好的料子,便见一名年轻的男子由王妈妈领着,进到了前厅。
他长得清清秀秀的,看起来,却也是老实之人,礼数还十分周全:“几位夫人、小姐可是选好了?在下这就带回去赶制,最快的话明儿个晚上应该能送到府上!”
说罢,便叫人将那选好的料子收了起来,将几个人的尺寸量好了,便退出了冷家。
早前冷怀瑾这么一问,肖梅姑还未来得及回答,那师傅便进来了,此时见人已经走了,这才说道:“赵师傅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了,前些日子将别家的衣裳做错了,因此,这几日正替人家改呢,听闻这个新来的师傅年纪轻轻,但手势不错,便由着他试一试吧!”
冷怀瑾点了点头,却也没将这事往心里去。
这日夜里,冷记传来一个坏消息,说是年关在即,负责酒水的皇商已经选定了京城的百年老字号霍记。
这原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墨殇却还亲自来请了罪,倒是将冷怀瑾给逗乐了。
赵楠煮了茶,趁着今儿个月色极好,风也不大,便将竹林边的小亭子用竹帘子围了起来,冷怀瑾与墨殇坐在里头,一边烤着火,一边煮着铭茶。
这师傅两人,确也好久没坐在一块聊天了。
“前些日子,若不是你赶到商州去帮忙,只怕我今日便没有命坐在这里了!”这句话是冷怀瑾一直想对墨殇说的。
在她心里,墨殇早已不是她的师傅,而是她身边最亲的人,就像她的哥哥冷逸琛一样。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为何发生那样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早前不是说好的,凡事都不能瞒我的么?”墨殇勾了勾唇,温怒的瞪了冷怀瑾一眼,闻着赵楠这越来越好的手艺,在这样的天气里,实在是一种享受。
原本他们在商州之际,墨殇便表明了态度,他懂的东西很多,在他的年代,这些小儿科的天灾,早就有无数种解决的方法,虽然他一直都没有将自己的来历告诉冷怀瑾,但他却认为冷怀瑾是懂他的。
因此,才会在出事后,第一时间责怪她。
“好好好,那事确实是我的错,只不过当日里走的匆忙,没有机会和你说罢了,下回无论去哪里,或者做什么事,我必定向您汇报,好不好?”冷怀瑾被他的模样逗乐了,顺着他的话,便是一连串的炮轰,将煮茶的赵楠也乐得合不拢嘴。
这一笑,倒让墨殇想起了她和壮子的事。
如今,壮子在京城的果园里帮忙,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再瞧两人,也是早已情投意合的,因此,墨殇对冷怀瑾使了个眼色,提醒道:“这冷记也该添添喜事了!”
冷怀瑾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因此,也掩着嘴轻笑起来:“倒是不急,我可舍不得将赵楠嫁出去!”
煮茶的赵楠这才听出两人的意思,一张脸立即涨得通红,嗔怪的瞪了冷怀瑾一眼,便愠怒道:“小姐,您尽拿奴婢取乐子,奴婢不理你了!”
话虽这么说,但冷怀瑾却是觉得赵楠真的该嫁了。
如今的她,已经十八了,这在天熹算是大龄了,而壮子今年也十六了,都到了该婚娶的年纪,这般想着,再瞧见赵楠这藏也藏不住的小心思,因此,叹了一口气,在墨殇离开之际,偷偷吩咐他替两人准备婚事。
皇上新赐的宅子,也在冷昌修日夜兼程赶工中,大致装饰妥当,其实宅子还是挺新的,只是重新粉刷了一下,买了些饰品搁置,这乔迁之喜,为了不跟高府的喜宴碰上,因此,便推后了几日。
冷昌修带肖梅姑和冷怀瑾进新宅看过装饰之后,便将购置奴才的事交给了肖梅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