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宗沅回了县驿,赵瑟忙迎上来替他解大氅,把一个打湿的热手巾递上,陆宗沅随意把手一揩,走进室内,才一踏进门槛,又退了出来,问赵瑟道:“她人去哪了?”
“她?”赵瑟茫然反问,一看陆宗沅那个神色,顿时想起来了:他问的是冯寄柔。赵瑟忙道:“刚才她听说王爷邀许大人去关口说话,她也跟着去关口了。”一边说着,见陆宗沅脸色不好,又见冯寄柔没有和他一起回来,心知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忙补了一句:“我这就安排人手去找。”
话音未落,见陆宗沅已经重新把大氅一披,出门去了,看那样子,仿佛打算亲自去找人似的,赵瑟一愣,也解了一匹马跟上去,两人夜色中赶到关口,赵瑟跳下马,同关口守将问了几句,又走了回来,面色尴尬地说道:“刚才王爷和许大人在城头上说话时,冯姑娘在下面等得不耐烦,听说两三里外有一个月亮湖,她骑着马去看湖了。”
陆宗沅两道长眉一蹙,高踞马上,遥望着夜色沉沉的戈壁,半晌没有说话。赵瑟心里把寄柔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等陆宗沅发话,自己忙去调集了十数名士兵,举了火把,打算进戈壁去找人。陆宗沅冷着脸默许了,自己把马头一转,意欲返回县驿,只是辔头牵在手里,迟迟不动,凝思片刻,又调转头来,叫道:“赵瑟,把人叫回来。”
赵瑟“啊”一声,又把举着火把的那一队人唤了回来,跑到陆宗沅面前,试探着问道:“王爷的意思,是明天再找?月亮湖离关口不远,应该不会有狼群,只是夜里极冷……”依他对陆宗沅的了解,必定是不打算找人了,这些时日见他们两个焦不离孟的,冯寄柔陡然要香消玉殒了,赵瑟反而有些惋惜,“不过关口的火光这么亮,冯姑娘兴许能找着方向自己回来也说不定……”
“不要这么多人,你和我两个去找。”陆宗沅打断他的话,“这么多人,又举着火把,动静太大,万一遇到羌人的散兵游勇,就不好了。你去拿弓箭来,再取两把匕首。”说完,见赵瑟一脸的呆若木鸡,陆宗沅拿鞭子轻轻在他身上一抽,呵斥道:“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赵瑟挨了一鞭,猛然回过神来,急道:“王爷不可轻易涉险!若是着急,我去找便是了!”说着便急着上马,要自己出关。
“回来!”陆宗沅把赵瑟叫住,“这件事我自有主意,你去拿弓箭和匕首就是了。”见赵瑟还不肯动,他把脸一沉,说道:“快去!”
赵瑟无法,嘟囔了一句:“女人真麻烦。”便赶回县驿取了弓箭匕首回来,与陆宗沅两个,火把也不用,趁夜便出了关。起先还有关口的火光照着,走了一里,远远见贺兰口成了一个蒙蒙的光点,如星子一般,摇曳不定。月光的亮便显出来了,照得戈壁上如铺雪般,寒意凛凛。赵瑟一路不敢分心,把弓箭握在手里,紧张地四下张望。走了一停,陆宗沅忽然轻轻吁一声,把马喝止,赵瑟忙道:“王爷?”陆宗沅也不答话,那一道孤峙的身影,高踞在马上,他凝神思索片刻,用食指沾了唾液,在空中高举,隔了一阵,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赵瑟刚才去取弓箭时,才看过时辰。他估摸了一下,说道:“快到亥时了。”
“亥时起风,东南向,这里是上风口了。”陆宗沅举目四望,身下的马不耐地尥蹶子,腾起一片沙尘,被风吹得四散而去。陆宗沅在马颈侧安抚地抚了抚,直起身子,把周围的地形牢记在心。赵瑟原本是一心顾忌着会有狼群,见陆宗沅此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忙问道:“咱们要在这里和羌人对敌吗?”
“以防万一。”陆宗沅说道。
赵瑟才一琢磨,见陆宗沅已经往前去了,忙拍马赶上,追问道:“王爷今天跟许大人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说要骑兵对骑兵,所以不用步兵吗?”
陆宗沅这会被逼人的寒气一激,只觉肺里清冽无比,他轻轻透口气,把和许疏不欢而散的郁结吐了出来,于是也不着急,一边走着,徐徐说道:“不错,羌人善骑射,步兵进了戈壁,就跟羊进了狼群一样,个个都被射成马蜂窝了。羌人的骑兵最是灵活,又不正面袭击,都是小股试探,探得薄弱的一点,再迅速奇袭。对他们这个打法,也只能以快治快。羌人不是爱劫掠吗?我们索性也选一支轻骑兵,迂回深入,绕去他们的各个牧场,烧了就走,也不逗留,看羌人拿我有什么办法。”
赵瑟恍然大悟,一时心潮澎湃,一时暗自懊恼,最后“驾”一声,驱着马,跟在陆宗沅身后不说话了。走了一阵,忽听陆宗沅说道:“你这两日把骑术练好,我放你去骑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