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萧斌回头看看,发现自己除了生了那么多的儿女,其他的事还真的没做过甚么。
“当年啊。”萧斌看着白白胖胖的外孙感叹,“当年我也是有过野心的人啊。”
男子到了一定年纪和地位,难免就有雄心壮志,至于能不能实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常氏抱着阿鸾,只是听,不说任何话。这会的萧斌也只是想要找个人听他说话罢了,她好好听着就行。
阿鸾对外祖父没有任何的耐心,他首先是闹着要常氏和他一起玩耍,后来就干脆躺在常氏的臂弯上睡熟了。
“阿鸾如今就是我们一家子的宝贝,以后萧家会如何,就全都在阿鸾身上了。”萧斌看着阿鸾睡熟了,和常氏说道。
常氏自然知道阿鸾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但是现在的阿鸾在她眼里就不是甚么未来太子,就是她的外孙。听到萧斌这话,她心中不高兴,但多年来的习惯让他没有将这份不高兴摆在脸上。
“阿鸾睡着了,我先将他抱进去。”说罢,常氏抱着阿鸾对萧斌微微弯了弯腰,就站起来走到内室里去了。
阿鸾很健康也很活泼,富有好奇心,好动的不行。但也累的快,他睡的很香,常氏没那个心思去搭理萧斌,将阿鸾放在床上之后,用锦被把他裹的严严实实,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阿鸾啊,阿婆只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常氏看着婴儿熟睡的面孔轻声道。
洛阳的冬日比平城要好过许多,但洛阳一片荒山野岭,往昔的繁华早就见不到半点影子,荒山野岭的没有什么好看的。至于宫城规划那都是李平这些人的事。
萧妙音就跟着拓跋演在洛阳打了个转,就要回平城去。萧妙音见拓跋演那副雄心勃勃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决定了就在今明两年,将迁都的事敲定。
迁都这回事,现在是越快越好。夜长梦多,毕竟那些鲜卑贵族的守旧派,逼急了也真的不知道会做出甚么来。
萧妙音在洛阳带了一个来月,就和拓跋演一起回平城。她对洛阳没有多大的概念,就连日后的龙门石窟,洛阳现在也是半点影子都没有看到。
要说这一趟有个甚么收获,那就是刘琦将她交代的事办好了。
刘琦还真的照着常氏那些零碎的记忆,一路找过去,调取当地的那些户籍查看。还真的从田头里把常氏那两个哥哥还有一大家子给找到了。
刘琦是不会带着这么两家人直接上平城,照着萧妙音的吩咐,在当地置办了些许产业,先买了房屋将人安置下来。然后就来萧妙音复命,这段时间,萧妙音正好就在洛阳。
萧妙音对这从来没有见面过的亲舅父没有半点感情,只是吩咐让刘琦给这家人优渥的供养,还有告诫他们不要惹事之后,她也没有下文了。
洛阳还是加了一重衣的时候,平城已经是寒风肆虐,树木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平城交通位置不好,没有水路直达,一路上只能走陆路。
萧妙音原本就觉得平城气候恶劣,作为都城太不合适,到了现在理由又多了一条,这么难走,难怪平城这会还和南朝的建邺比不得。
路上辛苦,萧妙音在车里让刘琦过来说话。
皇后乘坐的车辇和天子是同等级的,车内十分宽敞,加上御手御术高超,人在车中感受不到多少颠簸。
“那家人现在如何?”萧妙音靠在隐囊上问道。
“回禀殿下,县君的两位兄长极其亲属,小人都安排在洛阳一户宅院里,小人让当地的里正多加照拂,等到陛下来日迁都,就算找回也方便许多。”
“他们找到之前都是在做甚么?”萧妙音揉了揉眉心问。
“都是当地的民人,与人耕田为生。”
萧妙音对刘琦的回答半点都不意外,要是真的能够过得好也不必拿着女儿换口粮了,尤其这种出身,没有一定的底蕴是很难在北朝崛起富贵的。
就是平齐郡的那些士族,被降为户,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直接和那些贱籍的伎人差不多。常家这种外来户又能好多少?
“那还好,至少没成隐户,要是成了隐户,那才是想要找都找不到了。”萧妙音叹气,“那些人到时候请个有名望的人教导吧,乍然富贵,如果没有人仔细教导,肯定会闹出笑话的。”
“唯唯。”刘琦躬身答道。
萧妙音支着下巴,她让人将车厢上的车窗推开稍许。她看到外面就是一片跟着一片的山峦。
“过不了多久,就不用吹平城的寒风了。”萧妙音笑道。
拓跋演是归心似箭,一路上都是加快了速度。
到了平城,萧妙音速速令人将常氏和阿鸾都接进宫来,陈女史有些犹豫,“殿下才回宫,还是先休息一会吧?”
路上车马劳顿,哪怕皇后车辇舒适,但这么长一段路下来,也是疲惫不堪。
萧妙音也是真的累,再舒服也扛不住这半个月的赶路。现代出门都要累的有些喘不过气,更何况是现在?
但是她很久没见着孩子了,心里想的很。
“不必了,这点我还是撑得住。”萧妙音强忍着疲倦道。
陈女史见萧妙音坚持也就去安排了。
常氏听到女儿回来,就准备着带着阿鸾入宫。在宫里呆久了,再回燕王府,常氏就觉得老大不习惯。她所出的孩子都不在这里,她带着也没意思。
因此宫里皇后的人一来,她就带着阿鸾走了。阿鸾这些日子在萧家住了这么久,见到的亲戚多,但是记住的却没有几个。他喜欢的还是常氏,连荀氏逗他,他都是给乐一个笑脸而已。至于荷娘,都被他欺负的嚎啕大哭,再也不肯来见这个从弟了。
所以阿鸾这回在外租家里还真的没有多少玩伴,都是他和乳母还有外祖母呆在一块儿。
阿鸾只要有常氏抱着就万事足,至于那个被他欺负的哭哭啼啼的荷娘,他是半点都没有想起来。
到了宫中的时候,萧妙音已经撑不住睡过去了。
阿鸾几个月没有在宫内,对自己居住的宫殿都有些认不得了。他伸手推了推常氏,指着秦女官,“凉凉?”
阿鸾见秦女官比较多,记着她那么一点儿。小孩子忘性大,若是不常常在他面前,他就说不定将人都给忘记了。
“那是阿秦,阿鸾应该叫秦媪。”常氏教着。
“殿下实在是太疲倦了,已经就寝了。”秦女官也是累得够呛,待会她就让手下的女官顶一顶,她下去好休息一会,不然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熬不住。
常氏点点头,她轻声对阿鸾说,“我们待会来见阿娘。”
阿鸾一头就砸在她的肩膀上,满脸的不高兴。常氏好笑之余还是将他抱到他居住的殿内,让宫人陪着他玩耍,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那边昭阳殿,拓跋演连连召进了好几个大将,平城中军队调动开始频繁起来。
莫那缕察觉到皇帝的这种调动,和手下的那些人积聚在一起商量,上回平城内兵马调动还是先帝和太皇太后斗法的时候,那会平城内除了两派之外,都是作壁上观的。
如今皇帝调动兵马到底是为了何事?
莫那缕心下将各种可能都想到,甚至想起了皇帝才从洛阳回来就这么大的阵仗,是为了对付他们这些老臣。即使莫那缕对皇帝有那么一份恩情,但是为人君者,从来是不会被那点恩情给圈住的。
当年汉人的皇帝汉文帝的舅父对他劳心劳力,最后还不是被逼自杀了?今上看着脾气挺好的,但是真的发起火来,连莫那缕都有些吃不消。
“你说,陛下到底是想干甚么呢?”莫那缕坐在床上,看着下面的一众人道。
要是皇帝真的要对他们动手,也有些说不通。汉人还讲究个师出有名,他们现在和皇帝还没有闹的那么僵,不至于现在就下手。
“难道陛下是真的……”有个老鲜卑贵族终于受不住密室内压抑的气氛,开口试探。
“应该不会。”莫那缕在朝堂上这么多年,看得人多,经过的事也多。对于皇帝他有疑问,但他也看得明白,皇帝若是要真的动手,直接会拿个正大光明的由头来处置他们。尤其他们这会在明面上还甚么都没做。
“可是……”有人迟疑起来,皇帝这手笔看着不小啊,真的没问题?
“没甚么可是,汉人不是说以不变应万变么?那就好好看看陛下到底想要做甚么。”莫那缕道,他说罢笑了笑,“我们也不是任打任杀的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