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卧房的屏风后面,完颜赫端坐在卧榻上,白妙春将自己的医箱打开,拿出弯针,纫上丝线,又将弯针在火苗上烤了烤,对完颜赫道:“郡王,在下得罪了。”
“动手罢。”完颜赫面不改色地沉声说道。他沙场征战多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许多,也曾缝合过比这更狰狞的伤口,故而这点痛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待伤口缝合好,白妙春又取出止血生肌的药粉撒在伤口上,而后用医布将伤口细细缠好,“后日此时,在下再来为郡王换药。”
“那便有劳了。”完颜赫起身穿好衣裳,说了句。
白妙春仍是一脸微笑,“郡王客气了。”
“喝杯茶再走。”完颜赫又道。
白妙春也不推辞,笑着应了。他是极少数在完颜赫面前也能神色自如不惧不畏的人,完颜赫也敬他医术高超,是有真本事的人,多年下来,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一杯茶之后,白妙春便起身告辞了,完颜赫再不相留。伸手做个请的姿势,那白妙春便一弯身退下了。
完颜赫复又坐到床边,呆呆看着仍在昏睡中的夏展颜,脑子里却在想着如何处置跪在院子里的三位侍妾。自己三年未回府,这府里真是没了规矩了,小小侍妾竟敢对王妃下此狠手,若不狠狠整治一番,还真怕她们会反了天呢。
正思忖着,赵绪回来了。他抓完了药,送去了膳房,细细叮嘱了熬药的老嬷嬷后,才回凌霄阁复命。
完颜赫点了点头,而后对赵绪道:“将院子里那三个绑去后山,先在树上吊几天,青狼这几日也不必喂了,等它们饿了,就把那三个扔进去。”
赵绪听得脊背一寒,忙低声道:“郡王,院子里并未有人啊。”
言毕,赵绪暗想,得亏自己让她们逃了,不然这该死得多惨。
“未有人?”完颜赫的声音里透着寒气,看着赵绪的目光陡然如一把刀,“管家,这三年里,王府上下真是不成样子了。”
赵绪听了,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将她们三人画像送去各城门,让守城官兵留心了,抓住她们重重有赏。”完颜赫又道。
赵绪忙应了。心里却叹道,自己已经救过她们一次,俗话说生死有命,能不能逃过这第二劫,便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将这屋里的几个婢女送去奴役司,终身不得出,算是对未能护主的惩戒。”完颜赫又冷冷道。
赵绪忙应了,对屋内四位被吓呆的婢女一挥手,怒道:“还不快下去。”
“你也下去罢。”完颜赫最后道。
赵绪这才松了口气,慌忙下去了。
卧房内只剩下完颜赫与颜儿,寂寂无声,完颜赫的大手轻轻抚摸在颜儿的手臂上,那里,守宫砂不见了,却多了一块块触目惊心的伤痕。
自己想要给她全部的宠爱,却不想带给她的却全是伤害。
在完颜赫感叹之时,夏展颜也在不安地做着噩梦,梦里四周都是陌生的景象,爹娘在前面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在走一直走,她在后面追着,想要喊住他们,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抬眼再一看,那身影又变成杨安的,她便又在后面追着,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安哥哥,安哥哥……”
“安哥哥……”夏展颜终于喊出了声音,却也从梦里惊醒,她睁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哗地落了下来。
出现在眼前的,只有完颜赫的脸。夏展颜愣愣看着他,而后闭上眼睛,轻轻翻了个身,再不肯看他第二眼。
夏展颜刚刚那一声“安哥哥”刺的完颜赫心痛,但他决定不去计较,颜儿刚入郡王府便受了这么多罪,都是他的错。
“颜儿……”完颜赫轻声唤道,“起来用点茶点,郎中说你太过虚弱。”
这话听在夏展颜耳朵里,只落得个心里的一声冷笑,用茶点?这个该死的男人,他这般对待她,却还以为她会吃得下茶点?
见她不言,完颜赫便起了身,从早已备好的冷水中拧干汗巾,而后敷在夏展颜被打过的面颊上。
夏展颜却并不领情,将汗巾从脸上拿下来,扔到地上。
完颜赫也不恼,复又拿了新的汗巾来,重新敷在夏展颜的脸上。
夏展颜简直要气恼疯了,她恨死这个虚伪下流的男人了,她忽地起身,再度将汗巾扔掉,推了完颜赫一把,恨恨道:“你走开,走开。”
夏展颜的手推在完颜赫的伤口上,这点痛,本来完颜赫完全受得住,他却就势做出痛苦的表情,闷哼了一声。
夏展颜这才想起自己拿着匕首刺伤完颜赫的事,目光不由得在他的肩胛处扫了一下,完颜赫扑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色,心下当即一喜。颜儿到底还是担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