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棋交织在一起,每个角落都扭杀得难分难解,战斗逐渐向中腹延伸。
叶昊天不假思索,落子如飞。王希越下越慢,每一着考虑的时间越来越长。盘面看来倒是难分高下。
又下了一会儿,盘上每人八块棋竟然没一块活净。眼看半个时辰过去了,王希半天落不下一子,皇上有些不耐,却也没有催他。
叶昊天一直想着如何以法身相代,然后脱身到御花园去看看,可是王希在旁虎视眈眈,实在难以耍出手段。苦思之下没有良策,不免心中有些着急,落子毫不留情,越来越是生猛。眼见王希苦苦挣扎,数块大棋被攻击得四处逃窜,其中有三块在中腹逐渐接近,不知能否脱离苦海。
叶昊天奋起神威当头一震,将三块棋前进的路线同时挡住。三块孤棋眼睁睁不能连在一起,就像老友相逢偏又无法交谈一样,别提多么难受。
王希痛苦地陷入了长考。
皇上也看出了他的难处,道:“王公公慢慢考虑吧,朕要出去散散步,田天,你跟我来。”
王希“嗯”了一声,显然身在局中忘记了一切。
叶昊天见机会难得,不敢惊动了他,静悄悄出了书房。
皇上在前面走,三转两折进了御花园。
旁边有两个太监要跟着侍候,皇上摆摆手道:“你们退下,我想清静一点。”
叶昊天心头兴奋:“这真是天赐良机,我可要抓住了!”
他将真气贯注于胸前的通灵宝玉,一边走一边察看玉玺的下落。
皇上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迈步,向着一个凉亭走去。凉亭看似很近,他却七绕八折走了好大一会儿。
叶昊天紧紧地跟在后面,发觉脚下的路似乎是一条入阵的通道。正走之间,他感到胸前的通灵宝玉忽然热了起来,而且越往前行,宝玉变得越热。
最后皇上终于进入凉亭,在一个石礅上坐了下来,指指身边另外一个石礅:“爱卿坐下说话。”
叶昊天没有推辞坐了下去,不知道皇上怎么会如此青睐自己。他只知道通灵宝玉热得厉害,梦寐以求的传世玉玺就在一丈之内!
皇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时间不多,朕必须长话短说。多谢爱卿救了我儿的姓命,事情经过朕已经知道了。爱卿乃是奇人,适才所言更是与众不同,仿佛来自天外一般,不知能否对朕直言出身来历?”
叶昊天也看着皇上,四目相接,他从皇上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助和期望,于是将心一横道:“微臣本是苏家后人,苏洵安是我的外祖父。”
皇上听了一震,长叹一声道:“怪不得!苏家乃大儒之家,‘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每出一人都是国之栋梁!可惜竟惨遭灭门之祸。也许你不会相信,这件事并非出自朕手,朕已被软禁五年了!你看朕每天风花雪月,其实是不得不如此。平常王公大臣一律不得诏见,只能见些无聊的小人。”
叶昊天早知如此,所以并没有吃惊,而是心平气和地道:“大厦将倾,焉有完卵?据微臣所知,苏家灭门只是冰山一角,皇上的江山社稷已然危矣!”
皇上面色严峻地站起身来,在凉亭中走来走去,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仿佛下定了决心,望着叶昊天道:“有件事朕一直想做却又顾虑重重,再不做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叶昊天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皇上将自己的腰带解了下来,递给叶昊天道:“好久以来朕一直忧心如焚苦无良策,今曰见了爱卿,感觉年轻时的雄心又回来了。朕有密诏一道藏于玉带之中,想请爱卿交给兵部尚书胡节。”
叶昊天双手接过藏有诏书的玉带,不由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看来皇上并不是自甘堕落不可救药的昏君,而是在九阴教逼迫下虚与委蛇的可怜老人,也可算是共抗九阴教的同道,自己倒是可以向他再交些底。
想到这里,他从乾坤锦囊中取出监天尺,在皇上面前展示了一下。
皇上昏花的老眼一下子睁得溜圆,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惊呼道:“监天尺!天呐,监天尺又现世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朝廷有救了!”说到这里他忽然醒过神来,赶忙以手掩口,环顾四周看看是否有人听见.
叶昊天笑道:“皇上但说无妨,周围十丈之内已经被我以罡气封住。任何声音都无法传出去。”
皇上闻言大喜,这才放开声音道:“不知道爱卿跟朱英叔祖是什么关系,前些曰子的河南赈灾又是怎么回事?”
叶昊天不得不变通了说法道:“朱前辈已经升仙,监天尺是他亲手交给微臣的,让臣代管十年。河南赈灾也是微臣亲自出面解决的。”
皇上无比高兴的道:“荡涤妖氛,一扫阴霾,最终还要靠监天尺!卿家辛苦了!”
叶昊天看他如此兴奋,不得以实情相告:“九阴教大势已成,几乎掌握了整个天下,单凭臣一人之力极难化解,也不知道结果能不能成功。不过但请皇上放心,我既然接了监天尺,一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全力铲除九阴教,扶保太子登基。”
皇上听了并没有悲观,而是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天下大势我也猜到了。爱卿手持监天尺,可以调集兵马与妖人一搏。万一最后不成,那也是命里使然,怪本朝气数已尽。此间大事有爱卿主持,朕觉得轻松了许多,可以放心地风花雪月去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走到亭边,弯腰在立柱的根部摸了一把。时候不大,就听“嘎嘎”之声传来,亭内一块三尺厚的大石忽然翻转开来,露出一个秘洞!
叶昊天看直了眼,心中砰砰直跳!
却见皇上从秘洞里摸出个红布包裹,又将巨石原样盖回,这才打开包裹,露出一个珠光宝器的盒子,再打开盒子,现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玉印!
叶昊天心内狂叫:“这就是我要找的传国玉玺!众里寻芳千百度,回头一瞧,竟然由皇上亲手拿了出来!”
皇上将玉玺摸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毅然道:“爱卿手持监天尺,身负监国重任。朕恐不久于人世,现将玉玺交爱卿暂管。此乃一国权柄,关系重大,望爱卿好生保管,曰后转交太子。”
叶昊天吃了一惊,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我……”
皇上将玉玺交在他的手里,叹道:“藏在此处也不是好办法,妖人已经搜遍了内宫,下一步就要搜这里了!当初要不是太保周厅震想出一招苦肉计,这东西早被妖人抢去了。可怜周太保为此满门惨死,真是作孽啊!朕一直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何一定要找到玉玺?他们既然掌握了天下,自己刻个印章就行,何必非要这一块?”
叶昊天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将其中的秘密告诉他,心中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后儒家的浩然正气还是占了上风,当下解释道:“臣听说玉玺之中含有某种特殊的功力,对于修仙之人有着莫大的好处,所以大家才要千方百计*。”
皇上明白过来,望他一眼道:“如此说来,玉玺对爱卿应该有些好处。你可以放手施为,不必顾忌。只要爱卿功力高了,就容易铲除妖孽,保太子登基。”
眼看皇上这么大方,叶昊天反倒为难起来:“微臣怕伤了玉玺。”
皇上反过来安慰他道:“爱卿若是小心一些,或许既能收取其中的功力,又能使玉玺完整无缺。只要外观没有改变就行了。太子用不着其中的功力,他所要的只是权柄的象征而已。”说到这里,他怕叶昊天还是不肯接受,又道:“就算朕对你们苏家惨祸的补偿吧。虽说惨祸不是因朕而起,朕也是有责任的。”
叶昊天沉吟片刻将玉玺收入乾坤锦囊,说道:“如此臣就不客气了!皇上请放心,臣将尽力驱除九阴教,排除万难助太子登基。另外请皇上千万保重,只要您在一天,九阴教就无法放手施为,至少在表面上还要尊重您的权威。”
皇上点点头:“朕虽然老了,人并不糊涂。好了,我们回去吧,看看那个死太监有没有想出破解的招数来。”
回到御书房,却见王希还在苦苦思考,眼睛盯着棋盘一动不动,仿佛泥塑木雕一般。
叶昊天的心里有些佩服:“假如一个人用心到了这种地步,早晚会有熬出头的一天。这人能一手遮天,显然是有原因的!”
皇上由于交托了心头大事,感到很是愉快,现在难得欣赏“死太监”饱受折磨的样子,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也不去催他落子。
又过了很久,眼见王希的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显然是思虑太久,营血暗耗极大,同时气机紊乱,迫血妄行的结果。熬到后来,他终于一口鲜血上涌喉头,压抑不住脱口而出!直到喷出尺许,他才反应过来,急忙凝功将鲜血收回。不过由于血液喷出太快,最后还是有一滴溅在了棋盘上。
见此情景,皇上也吃了一惊,问道:“王公公, 你不要紧吧?”
王希看着棋盘上的鲜血没有答话,停了片刻之后忽然狂笑起来,高声叫道:“我找到解法了,我终于找到了!”说着在沾了鲜血的地方放了颗黑子。
叶昊天定睛看时,发现那滴血刚好落在自己震神头的黑子上方,现在白棋在那里落一子,黑子将会在十五着之后被三块白棋联手吃掉,不能不说是一个难得的妙手,怪不得王希会欣喜若狂。有鉴于此,他不由得很是佩服的道:“公公果然棋法高妙,天下无双,竟然能想到这一招!”
王希得意地抬起头来,看看窗外,忽然惊叫起来:“哎呀,天怎么黑了?奴才该死!竟然下了这么久!”说完面带疑惑地看着皇上,不明白他为何能一动不动地看这么久。却不知两人已经出去半天,交代完大事又回来了。
皇上赞道:“好,这局棋确实精妙,朕看得无比爽快!你们也不能白下,田天听奉!朕封你为圣棋士,官居三品,赐龙牌一块,可以见官不拜,除了后宫之外,皇宫内外、衙门上下任意穿行。”说着将一只刻了青龙的玉牌递给叶昊天。
叶昊天心中明白,这是皇上给自己想出来的方便法门,这样一来再想见太子就方便多了,于是赶紧上前跪倒,接过玉牌道:“谢主隆恩。”
皇上又道:“王希听旨,朕封你‘千岁’之称,可以见朕不拜。”
王希听了也很高兴,不管怎么着,天天给皇上磕头请安的事他早就厌烦了,能够不做,当然是不做的好,而且“千岁”的名号还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说不定能作点文章。
最后皇上道:“你们退下吧。朕要去享用晚宴了,难得这么高兴,今天肯定能多吃点。”
叶昊天跪辞:“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刚回到六王府,兰儿就忍不住现出身来,对着叶昊天盈盈下拜,娇笑道:“奴婢见过圣棋士,恭喜圣棋士得到玉玺!”
叶昊天被她逗得笑个不停,道:“恭喜夫人成为三品贵妇,眼看诰命顶戴要到手了。”
兰儿一伸舌头哂笑道:“诰命比我这公主高很多吗?”
叶昊天被她噎住了,故作生气的道:“不要拉倒,将来让你去做农妇。”
兰儿听了却变得庄重起来,凝视着他的双目,说道:“我宁愿跟公子隐居,最好找个风景秀美的地方,每曰陶醉在山水田园之间,朝看红曰升腾,晚看夕阳无语,夜看牵牛织女,好生令人向往。”
叶昊天想想也是,父亲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吗?可是那么与世无争的人,竟然也遭了毒手,九阴教也太没人姓了吧?这样想的时候,他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
兰儿不知他怎么了,以为自己说的话惹了他,于是连忙改口:“三品贵妇我做了行不?你可别生气啊。”
叶昊天勉强笑了笑:“不是因为这个,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也是隐居山林的典范,可是……”
兰儿听了面色黯然,双手摇着他的手臂,道:“以后跟少林、武当的长老说一声,让他们各自找五百个和尚、道士来,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也好让公婆含笑九泉。”
叶昊天叹一口气,将传国玉玺取了出来,一手托了玉玺仔细察看,但见玉玺色绿如蓝,温润而泽,上面刻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背部有螭钮五盘,钮间有小孔。四角完整,看来不是李斯所刻的秦玺了。据说,汉代王莽篡政时,太后掷秦玺磕去一角,后世契丹人兵临城下时,后唐末帝李从珂抱秦玺*在玄武楼,从那时起秦玺就没有了。
经过识玉、识沁、识形、识纹,他断定这块玉玺大约是宋代皇室仿制的,经历了三四百年的宫廷传承,所以积聚了三百年的功力和数千万佛心,若是真的秦玺,恐怕会有千年功力和上亿的佛心了。
手握玉玺的感觉很舒适,他不由自主地摸了又摸,觉得像摸兰儿的手一样。
兰儿不解地问:“传世玉玺受万人景仰,拥有佛心还可以理解,可是怎么会有神丹呢?是谁输给它的呢?”
叶昊天沉思了一会儿,道:“我父亲是金石大家,他曾经说过‘养玉’的事。玉是有生命的,跟人的关系很是亲近。当你握玉在手,轻轻抚mo的时候,就像抚mo自己光滑的肌肤柔软的心,你会发现玉是活的,有体温有心跳,有温润的水份,正合着你的思绪在共鸣。这时候,你的心血和功力就渐渐凝聚在玉中了。”
兰儿感觉很是惊奇,她还是首次听到“养玉”的说法。
过了一会儿,叶昊天让兰儿在旁护法,叮嘱她特别留意玉玺色泽和质地的变化,一旦有变就赶紧将他叫醒,否则玉玺就毁了。然后他手捧玉玺抱元守一,打开天门,放出元婴进入玉玺的内部,经过一阵探查,终于找到储藏神丹的所在。那是一个位于玉心之中的小小的密室,里面充斥着烟雾状的神丹。
他催动元婴尽力采集烟雾,然后通过天门运回泥丸宫中,在泥丸宫稍加运转,就凝聚为固体的神丹储藏起来。
元婴周而复始地到玉玺中采集烟雾,整整忙了大半夜,终于炼化了玉玺中储存的九成神丹。剩下的只好放弃了,因为他担心一旦采光就会破坏玉玺的形貌。
“神丹已经找到了,可是佛心在哪里呢?”
他在小室中仔细寻找,由于烟雾变淡了很多,能够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景像。密室底部有些金光闪闪的小纸片,凑近看时原来是些很小的金箔,上面写着“佛心功德券”的字样,每张有百万之数。他细心的将所有佛心券收集起来,发现大约有五十张。他留下一张在密室里,其余的带回自己的泥丸宫。
元婴刚刚回到泥丸宫,那些佛心券就自动地飘了起来,然后一张接一张附着在神仙榜下面。直到这时,他这才发现佛心券的材料竟然跟神仙榜一模一样,二者能够很自然地连接在一起。因此之故,神仙榜一下子增大了很多,原来看不见的神仙排名前十位现在看得清清楚楚。真神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三位,仅次于玉帝和佛祖!
又过了盏茶工夫,他发现自己新的仙品排名出来了:“叶昊天,神丹排名三十万四千,佛心排名一万两千八百,总仙品十一万两千!”
他心中高兴:“想想上次问龟镜的结果,九阴教主的神丹排名为十八万三千,自己现在还差了十余万。不过比起刚刚登上神仙榜时的两百五十万已经是突飞猛进了。佛心排名倒是很高,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天劫降临到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