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川行到她面前,撩了袍角,果见内里衬裤之上有一大片血迹。如今虽身处不利之境,万幸的是,她是个大夫。
脱了靴子,将裤脚拉了上去,小腿处已然胡乱的绑了条布条,血迹已然透了出来,伤的显然有些严重。
卫灵秀没急着动手,先抬了头瞧着他,“这是怎么伤的?”
“箭簇。”他平淡回道,抬眼见她目光一顿,便又道,“不大妨碍,削了箭头才拔出来的。”
能将箭头削掉,便是将腿穿透了……亏他还一直站着。
她蹙了眉头,轻轻的将那紧绑着的布条揭了下来。因绑的紧,血是止住了,且因着天冷,伤口也并未溃烂,只是瞧着有些狰狞发青。
“得清洗一下。”她咬了咬唇,眼圈儿有些泛红,撇了头不去瞧他,只四顾打量着。这山洞深处有两丈见方,角落里堆积了一些枯枝,还有烧焦的痕迹,旁边歪倒着一个豁了口的瓦罐,恐怕这里也是狼山猎人们用以歇脚的地方。
勉力站了起来,她朝着那角落走去。
“你要做什么?”霍临川跟着便要起身,却瞧见她一个眼风扫了过来,看着她绷得紧紧的面孔,他温笑了下,到底稳坐着没动身。
卫灵秀自那角落里捡起了豁口瓦罐,便朝着洞口走去。
她没急着出洞,先是趴在洞口大石上探出头去,仔细四处看了看,见着周野无声,这才小心翼翼的钻出了洞口。那洞口大石虽将洞口堵住,却也留了个进出的缝隙,她那般纤细自是出入无碍。
因着昨夜雪大,洞口积了半尺高的雪,徒手抓了雪团儿,将那豁口瓦罐仔仔细细的擦拭了几遍,直至将那瓦罐擦出了本来的面目这才罢手。
又在积雪干净处装了半瓦罐的雪这才返回石洞。
一进洞,便瞧见霍临川已然离了方才端坐的位置。
他显是明白了她的意图,此时正在角落处将那堆散落的都烧了半截的枯枝架了起来,甚至还未那瓦罐留了两节支撑。
卫灵秀也不开口,只咬了唇儿端着瓦罐走到他身旁。她力气小,这么个铜盆一样大的瓦罐本就不轻,如今又装满了雪水,她需的两手端着才能拿动。
霍临川转身见她立在身后,便伸手去接,她却拧身躲了,自个儿上前将那瓦罐穿在了竖立着的两节枯枝上,吊了起来。
“你可是有火折子?”感觉到洞内的气氛有些冷,霍临川开口问道。这也是少见,自来都是他让人觉得气氛难耐,可如今竟被这样一个小丫头拿捏住了似的。心里却没有半丝不耐,只觉得这样被她装在心里,便是面上恼怒也让他心里暖意融融。
卫灵秀没应声,只是在袖袋中摸了摸,便摸出一个瞧着不小的荷包。将身旁的地面扫了扫,她撑起荷包,将荷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霍临川颇为惊讶的瞧着,这个外面绣了嶙峋山石的荷包可真是膛儿大能装,地上散落了六七个纸包,还有一个被油纸紧紧包裹着的物件,那物件瞧着拇指大小,此时被她自地上拾了起来。油纸包被层层剥开,竟真是一个瞧着十分小巧少见的火折子。
“你怎还带着这样的物件?”方才虽碰了冷钉子,霍临川还是没忍住心中好奇,不明白她一个姑娘随身带着火折子作甚。
“上一回去凛城采买药丸,我在一个卖南北货的铺子里买了一个小手炉,觉得有些贵便又饶了那掌柜这样一个小巧的火折子,还能随身带着。后来被贺兰茂抓走时手炉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只剩这火折子了。”她一边说着,将火折子掰开,火星子便冒了出来。接着便是引火,动作十分的娴熟,仿佛做过很多次一般。
霍临川看着,心里感慨,她真是跟一般女子不同。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有几个会使这物件的?
卫灵秀见他瞪了眼睛瞧,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便道,“我以前跟着师父大江南北的走过,有时候错过了宿头,也在这种山洞里住过。瞧过几回,便也学会了。”
两人便席地而坐,说了些她以前游历的趣事。
说话间,那一瓦罐雪水便煮开了,冒着泡儿咕嘟嘟的。卫灵秀见状,便将方才他捆绑伤口的布条扔了进去,一边用枯枝不停的搅动,又自荷包倒出来的那几包小纸包里拣出一包来,倒了些褐色的粉末进去。
不一会儿,瓦罐之中便飘出一阵略微刺鼻的清凉气味。
煮了有一刻钟时候,卫灵秀便将那煮透了的布条捞了出来,挂在一旁晾凉,这才撕下来一块,开始擦拭着他沾了不少血污的小腿。
到底是个大夫,不知道给多少人处理过伤口,不过一盏茶功夫,霍临川便觉得原本麻木的小腿开始感受到了丝丝的凉意,疼痛也减轻了几分,便是肿胀似乎都开始消退了。
晾干了的布条裹在腿上,十分的妥帖齐整,比他自个儿胡乱绑裹的模样真是好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