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茂等的就是霍临川这番话,如今听得他亲口应承,自是喜上眉梢,连连道,“那便多谢霍将军了。咱们如今只求糊口,又哪里感想那功名之事。只是这山地种植畜牧便要依仗将军上奏美言,若能得成,将军便是我狼山部的恩人。”
一路上说着,这便到了部族的寨子。
卫灵秀打眼瞧去,人们衣衫不济,神色萎顿面色饥黄,瞧着确如贺兰茂所言,狼山部已然到了不得不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此时已至酉时,寨子里已燃了火把,见一行人入寨,自有人出来迎接。贺兰茂领着霍临川与卫灵秀二人进了寨中正堂吃席,而一干侍卫们便在院子里与贺兰茂的亲信烤火吃肉。
沿路上见到的狼山部人皆是一副饥寒交迫的模样,这让卫灵秀有些心神不安。只是寅正便出了营地,路上又只垫补了点干粮,此时确然有些饥馑。一块拳头大小的鹿肉下肚,倒也饱了个*分,她又自来茹素更多,此时便放下了筷子。
贺兰茂见她只吃了那一点儿,便问道,“可是不合胃口?”
卫灵秀忙摇手道已经吃饱了,又问,“首领坚持要我前来,是为了哪一位瞧病?我年纪尚轻,见识必定不如那些有了阅历的老大夫,如今便是怕不能应事,心中忐忑呢。”
贺兰茂听了,哈哈一笑后,面上又露出些感慨模样,“我请你来,是为着我一个姐姐。”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将面前一杯水酒全数饮下,这才又继续道,“胡杨林中,我曾对你说起过,我父亲是霍兰部的首领,母亲却是一个汉人。而我母亲,却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父亲的,她是被劫掠至部族中的汉人。
我母亲原是中原人氏,她曾与我提起过故乡乃是中原的江南地带,富庶秀美。只因父母双亡,家中遭族人欺凌霸占地产,只得千里迢迢来凛城投奔在此行商的兄长。我那个舅舅是家中唯一男丁,早年间因犯了事被流放北地,刑满之后并未归乡反倒是在此处做了个贩卖南北货的商贩。几年下来,倒也成了凛城一方的富户。
我母亲便领着家中剩下的一个小丫头跟着一支商队来到了北地,路上整整走了两个月。哪知还未到凛城,商队便被劫掠,我母亲与那小丫头便被抓到了霍兰部。我那首领父亲见母亲生的美貌,便动了心思。我母亲那时候不过十五六岁,被劫到草原之上,早已吓得失了魂魄一般,任人宰割。一年后,母亲便生下了我。她原本是富庶人家的小姐,哪里会照看孩子,便是当初跟随着她的那个小丫头一点一点将我养大。那时候,她自个儿也不过才七八岁,却一边照料着我母亲,一边看顾着我。”
没想到贺兰茂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身世,卫灵秀心里啧啧,问道,“你说的姐姐,可就是当年你母亲身边的那个丫头?”
贺兰茂颔首应是,“我母亲身体羸弱,在我三岁那年便去世了。我本就有着汉人血脉,又生了这样一双睛子,不光父亲不喜我,便是那些兄弟姐妹也极尽所能的欺侮我。在部族里生活的*年时候,若不是她做着苦工照料着我,我都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在我十岁那年,我的大兄……就是如今霍兰部的首领,说我偷窃了族中之物,寒冬腊月将我绑在帐外,要将我活活冻死。她见我实在难逃此一劫,便冒着生死将我偷偷放了下来,领着我连夜逃离了霍兰部。她领着我,走了四天才走出草川,到了凛城。原本是打算投奔我那从未见过面的汉人舅舅。却没想到,那人见了我一双眼睛,竟吓得瘫坐在了地上。也是那几年北狄与大齐交恶,他听了我母亲的事后,竟然直说我母亲乃是伤风败俗,家中再无这样的姑娘,他与我也绝没有甥舅之亲,便决然不肯让我进门。我那时是少年脾气,见母家不愿接纳,自是不会赖着不走,便与她离了凛城投奔了狼山部。
在狼山部的头几年里,我们二人只能做最下等的杂役,勉强混口饭吃,就那么活着而已。也是那几年的困苦,让她生了一身的病。如今她不过三十出头,竟起不来身了。”
说到这里,他这样一个彪悍的北狄汉子,眼眶都泛起红来,只忍着没有在外人面前掉下泪来而已。
卫灵秀听得感动,瞪大了一双眸子,定声道,“你放心,我必定竭尽所能好好医治她,便是我本事不够,我也会寻了我师父前来为她医治。你知道我师父么?我师父叫颜三堂,他乃是大齐最厉害的大夫,便是大齐皇宫太医院里的御医也无法与他并论。”
霍临川正静静听着,在听到颜三堂三字后,心中一顿!
当年给他亡妻治病的,不正是神医颜三堂么?他心中想着,便看向卫灵秀。没想到,她竟然是神医颜三堂的弟子,怪不得能瞧那些奇难杂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