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留在这里是一桩事,自个儿的身份却一定得捂严实了,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被他金殿拒婚的女子,不用他驱赶,她也没脸留在这里了。
毕竟她前来北地并不是为了他霍临川,而是为了大齐的军士们。想着自己身为大齐子民,学医多年此时正是报效国家之时。
天边已然露出一丝儿鱼肚白,泛着湛清的颜色,一瞧就如昨日不同,当是个难得的好晴天。
霍临川站在垂花门下,看着她牵着哑童的手走出了院子,心中有些唏嘘。在营地的数日再加上今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觉得这姑娘与其他的闺阁女子真是大不一样。
她与寻常女子一般悲天悯人,在遇到似哑童这般身世凄惨的孩子时,却并不只是道上一句可怜、抹两滴眼泪,而是真心实意、尽心尽力的去帮助那孩子。
而说到大齐与北狄的战争,她也有着寻常妇道人家不会有的见识。
听她说,自小便跟着师父在外游医,踏遍山川大地。想必正是这个缘由,让她的心境跟眼界比起寻常男子还要宽阔几分。
“侯爷。”宋长生站在一侧,瞧着霍临川目送那卫大夫离开,心里倒有些嘀咕。虽然他心里很感激这个小卫大夫将儿子治好,而且他还曾救治过军中兄弟的姓名,但是若是这般便得侯爷这般惦念,可实在有些蹊跷。
他如今虽也在虎威营中任职,却与虎威营其他的兵士不同。他自侯府中长大,自小便被训练成为霍临川的亲卫,也可以说是自霍临川身边长大。旁的亲卫见了霍临川都唤一声将军,只有他唤得一声侯爷,可见自是亲近许多。
他正兀自琢磨着,见霍临川转头看他,忙凝了神道,“属下有事回禀。”
霍临川点头,转身抬脚朝着书房走去。
宋长生便赶忙跟了上去。
“脱身容易么?贺兰茂那里又如何了?”进了书房,霍临川坐回到书桌之后,先询问道。
“咱们兄弟没有伤亡,离开的十分顺利,只是此事说起来还有些蹊跷。”宋长生答道,“待侯爷离开后,咱们本想着隐在胡杨林中,待到那些北狄蛮子搜寻无果之后再行离开。不想,一炷香的时候,那群北狄蛮子竟与另一伙子人打了起来。属下领着兄弟们趁乱离了胡杨林,只留了程春儿在那瞧瞧情况。程春儿与咱们会和时说道,那与贺兰茂一伙人交手的也是一群北狄人,却非是狼山部的部众,听着他们的口音,应是北狄乞颜部的人。”
乞颜部位于北狄草原的西北,与狼山相距甚远,平日里也极少有人靠近凛城。这样一个时候,在靠近凛城与狼山部的一个胡杨林中,突然出现一群乞颜部的兵卒,这事儿确然蹊跷。
只是不知道这群人所行的目的,是冲着他霍临川而来,还是冲着狼山而来,亦或是乞颜部也想趁着此次战乱做一把统一北狄的美梦?
“这件事确然蹊跷,让程春盯紧了乞颜部的人,瞧瞧他们在哪里落脚,最好能摸出他们此行前来凛城的目的何在。”听了宋长生的话,霍临川颔首后沉吟道。
程春儿跟随他多年,熟悉北地各部语言,更是这北地的百事通,又有一身好功夫,这件事让他去办,再妥帖没有了。
宋长生应了是,又道还有一事,“今晨营地那里快马送来急报,属下在城门外恰好遇到了宋都尉的传令兵,说有军情向侯爷禀报。”他一边说着,一边自袖袋中拿出一根军中传令的竹筒。
竹筒乃半寸径的青竹所致,只放得下细卷的一张纸,但凡军中传令,皆由传令兵以此传递消息。
霍临川接过竹筒,拧开了顶端密封的盖子。
这竹筒顶端乃是用火漆封住的盖子,火漆上还雕了纹饰,但凡拧开这纹饰定然再对不上。便由此处,便能瞧出这竹筒子是否被人打开过。
他抽出内里细卷成条的宣纸,细细的扫了两眼,眉头便蹙了起来。
宋长生见他面色肃然,不禁脱口问道,“可是营中有紧急军情?”
霍临川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将那张纸条递了过去。宋长生与宋海宁,郦珩一样都算是他的亲信,军中之事,他一向不会瞒着这三人。
宋长生结果纸条看了一眼,眉头也攒了起来,“军中果然有北狄人的细作么……?”纸条是宋海宁亲笔所书,昨夜在营地之中抓着了一个向外传递消息的北狄细作。只可惜与那细作接头之人没有抓到,而这北狄细作在被抓住之后立时便咬舌自尽了,也因着如此,宋海宁在营地中大发雷霆,将那看管细作的兵士们罚了个遍。
霍临川此时脸上却放松了不少,嘴角竟还有了淡淡的笑意,“虽然没能真正揪出背后之人,但我心中有数。有时候,不怕他有动作,就怕他没动作,有动作才会露出马脚。”说罢,他又嘱咐宋长生道,“你且先回房休息一会儿,说不得还要忙碌起来。”
眼看着宋长生离开书房而去,霍临川心头却又想起卫灵秀来,到底该怎么“处置”这个女扮男装混进军营医帐中的女大夫呢?
在他看来,这比揪出那细作背后指使之人更加有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