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饿,也不闷……”皇甫永宁的心思还在刚才那忽然出现又转瞬即逝的杀气上,便随口应了齐景焕一句,齐景焕闷闷的“哦”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该什么,便紧紧挨着皇甫永宁坐着,随着肩舆的轻轻晃动,他竟然睡着了。没多一会儿便从靠着皇甫永宁的肩膀滑落到她的腿上。这也是在皇甫永宁身边,齐景焕总是特别有安全感之故。
皇甫永宁低头一瞧,见齐景焕脸儿红扑颇,浓密黑长的睫毛在如玉的面颊上投出一片扇般的阴影,真是好看极了。没由来的,皇甫永宁心中头一回涌出了一阵爱意。
半副皇后仪驾在整个皇城绕行一周之后,终于来到了乐亲王府。王府正门大开,仪驾直直抬入设为喜堂的王府正殿银安殿前。
“咦,王爷呢?”有人没见着骑马迎亲的乐亲王,不由出声问道。有知道内情的人则指了指充做喜轿的半副皇后仪驾,低声笑道:“咱们这位王爷可是爱煞了王妃娘娘,那不……王爷陪王妃娘娘做轿呢……”
肩舆停稳了,太监从两旁打起轿帘,院中立刻响起一片惊叫之声,原来大家一眼看到的不是新郎新娘,而是威风凛凛的阿黑。
“诸位亲友勿惊,阿黑仍本王与王妃的爱宠,绝不会无故伤人。”齐景焕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反应,便在肩舆中高声喊了一句。
一众围观之人个个面色发白,纷纷向后退去,以求尽量与这头老虎保持安全距离。
齐景焕满面含笑,扶着皇甫永宁走下肩舆,喜娘胆颤心惊的送上彩球缎带,齐景焕与皇甫永宁分执一边,两人同时往银安殿内走去,而神气活现的阿黑则摇头摆尾的紧紧跟上。
银安殿内,上首坐着的并不只有乐亲王太妃一人。就在齐景焕出发迎亲之后,昭明帝摆驾来到乐亲王府,今日,他要替早亡的弟弟受新饶礼。尽管乐亲王太妃心里万分的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推辞。
于是只见昭明帝高居主座左首,乐亲王太妃坐于右侧偏下的位置,她面上满是笑容,眼中却蕴着丝丝缕缕的无奈与轻愁。今日这般的座位安排,让她心中着实尴尬。
看到昭明帝坐在上面,齐景焕心中也闪过一丝不得劲儿,皇甫永宁蒙着盖头看不见,便也没有什么反应。
“皇伯父……”齐景焕轻唤一声。
昭明帝拈须笑道:“焕儿终于长大成人了,朕不负王弟所托,今日焕儿大喜,朕便替你父王见证焕儿大礼。异日相见于地上,朕也能对他有所交待了。”
昭明帝都这么了,齐景焕自然不能什么,还得笑着应道:“烦劳皇伯父。”
吉时已到,司礼官高声唱颂,齐景焕与皇甫永宁行拜大礼,为了不让阿黑捣乱,乐亲王太妃用点心将阿黑引到自己身边,有了吃的阿黑特别乖巧,往乐亲王太妃左边昂首半卧着,很有几份守护神的意味。
昭明帝不时用不着痕迹的眼神偷瞄乐亲王太妃,而阿黑昂起的虎头刚好挡住了昭明帝的视线,如此一来,乐亲王太妃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立刻消失了,乐亲王太妃心里知道这全是阿黑的功夫,不免又喜欢阿黑几分。
拜罢地拜高堂,拜罢高堂便是夫妻对拜,随着礼官高唱一声:“送入洞房……”齐景焕的心才算是彻底踏实了!他这条追妻之路,走的着实不容易啊!
“阿宁,你再忍耐一会儿,咱们进了洞房我就给你掀盖头。”生怕皇甫永宁嫌脑袋被捂着气闷的紧,齐景焕边引着皇甫永宁往凤鸣居走边在她耳畔低声轻语,皇甫永宁还没什么,却引得一旁传来一阵阵低低的笑声。这么粘新新娘子的新郎倌儿,可是很罕见的。
齐景焕这会儿眼中只有皇甫永宁一个人,除了她之外谁他都看不见,谁的声音他也都听不见。其实就算是听见了齐景焕也不会往心里去,他已娶得佳人归,被人笑几声又算什么。
进了新房,喜娘送上金钩玉称,口中唱着:“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齐景焕盼这一刻盼的心都焦了,他拿白玉称改手都有些轻颤,挑起喜帕一角,齐景焕着实耐不住了,干脆上手将皇甫永宁头上的喜帕整个儿掀了起来。
“啊……”喜房中响起一片惊呼声,皇甫永宁抬眼一扫,入眼处尽是口唇微张的震惊面孔,看来她的相貌给这些人带来的冲击力委实不。
“阿宁……”不甘心被忽视的齐景焕轻叫一声,还拽了拽皇甫永宁的衣服,皇甫永宁的注意力才被他拽了回来。
“阿焕,终于见面了!”皇甫永宁笑着回应一声,见齐景焕满眼欢喜,心中突然有些骄傲和欢喜,她喜欢看到齐景焕这般着迷的样子。
“嗯嗯,阿宁,我好喜欢!”齐景焕扑愣愣的点头,一副傻子傻乐的模样儿,真是惹人爱的紧。
“啊,王妃好漂亮……”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眷突然惊呼出声,生生打破了齐景焕与皇甫永宁胶着在一起的视线。
“是啊是啊……王妃好美……”
“太美了……”
“真是国色香……”
“倾国倾城……”
不过片刻功夫,皇甫永宁和齐景焕的耳朵里就灌满了赞美之辞。只是这些赞美对他们来有些聒噪,齐景焕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他只想与皇甫永宁两个单独待在一起。
终于回过神来的王府喜娘总算想起自己的任务尚未完成,忙上前道:“请王爷和娘娘共饮合卺酒……”齐景焕与皇甫永宁接过瓜瓞绵绵合卺杯,共饮一盏合卺酒。
喜娘又呈上子孙饽饽,齐景焕还没来的及提醒,已经有些饿聊皇甫永宁张口便咬了上去……“啊,怎么是生的!”一声惊呼,惹笑了一屋子的人。
“娘娘生的生的……”喜娘并丫鬟太监们都嚷了起来,闹的皇甫永宁大为不解,只想将口中的半个生饽饽吐出来。
“娘娘不可吐,得咽下去。”喜娘赶紧阻拦。皇甫永宁皱着眉头,将半个生饽饽硬咽了下去,齐景焕赶紧亲自奉上一杯香茶,皇甫永宁飞快的漱了漱口,才盖住了生饽饽的味道。
“回王爷,外面开宴了,太妃娘娘请您过去。”新房外传来添福的声音。齐景焕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他这会儿哪里有心思去支应什么喜宴,他只想和皇甫永宁待在一起,怎么待都待不够的。
“阿焕,你先去吧,若是有人敢灌你的酒,你就都记下来,日后我全给你找回来。”皇甫永宁有着生的保护欲,对所有被划入她的保持范围的人或物,皇甫永宁都会全方位无死角的彻底保护。因为想起大公主和公孙元青大婚之时,公孙元青着实被灌的不轻,她才会这样叮嘱齐景焕。
“哦,我记下啦,谁灌我酒我就把谁记下来,添禄,你帮本王一起记,一个都不许漏。”齐景焕还真是皇甫永宁什么他就听什么,简直让一屋子的人看的目瞪口呆。她们真不知道夫妻之间还有这样的相处方式。
再不情愿齐景焕也得走了,添福已经在外面催了三回。瞧着素日里仙人一般的乐亲王爷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一众皇族女眷都笑的肚肠打结,特别是那些长辈们,更是笑的极为放肆。
皇甫永宁见她们笑齐景焕,心中不乐意了,她嚯然起身,走到桌旁拿起一只成窑五彩杯看了看,眼神中透着不很满意的意思。“不知道诸位夫人在笑什么,是在笑话阿焕么?”皇甫永宁挑眉问道。
“可不是,那子平日里冷的跟冰似的,今儿却象是恋娘的孩儿,真是好笑极了……”一位三十多岁,眉眼儿瞧着挺精明的夫人哈哈笑着接话,她在话的时候都没意识到开口问话的人是本该沉默不语任她们打趣笑闹的新娘子。
“是么,我怎么觉得并不好笑!”皇甫永宁提高声音,将众饶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十指一旋,掌中的那只成窑五彩杯在顷刻间化为细碎粉末,皇甫永宁托起手掌轻轻一吹,那些粉末尽数飞落在桌上,形成一层薄薄的灰尘。
“攮…”新房中响起一片抽气声,那个夫饶脸色全都变了,这……这还是人么,那成窑五彩杯就这么化成灰尘了……
看到诸位夫人脸上惊惧的表情,皇甫永宁表示自己很满意。“阿焕很好笑,大家继续笑吧!”皇甫永宁故意丢下这么一句,可那些夫人们都被她这一手惊着了,再没谁敢笑。
原本应该很热闹的新房一时冷了场,皇甫永宁也不在意,她的肚子饿了,索性坐下来吃点心。一眼扫到三姐齐静姝被夫人们挤到后面,皇甫永宁招手道:“静姝,过来一起吃点心。”
众家夫人赶紧向两旁分开,齐静姝才得以走到皇甫永宁的身边。屈膝行了个万福礼,齐静姝口称:“见过嫂嫂。”
皇甫永宁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笑道:‘“不用多礼,喜欢吃哪个自己拿。哦,对了,诸位夫人要不要一起用点心?你们难道不用去吃酒席么?”
皇甫永宁此言一出,仿佛给众家夫人提了醒似的,她们忙忙叫道:“对对,我们这就去坐席,王妃娘娘您慢慢吃……”
不过眨眼功夫,满屋子的夫人们走的一个不剩,齐静姝忍不住道:“嫂嫂,您岂不是将她们都得罪了,这样好么?”
皇甫永宁却问道:“静姝,她们是咱们家人么?”
齐静姝摇了摇头,茫然不解嫂嫂为何这样问。
“那不就结了,太妃,你哥哥,你,我,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无条件的维护一家人,她们若是不取笑阿焕,我还会对她们客气客气,可她们笑的太过份了,阿焕是我的人,岂容她们这般取笑!”皇甫永宁极为认真的道。
“我们是一家人,要无条件的维护……”齐静姝慢慢重复着皇甫永宁的话,心里一阵火烫,眼睛也热热的,她忽然有种找到了依靠的踏实感觉。
“嫂嫂,你也会护着我,对么?”齐静姝望着皇甫永宁的眼睛,想求一个保证。
“当然!静姝,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对我讲,我保证替你出头。”皇甫永宁拍拍胸口,将姑子划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太好了,嫂嫂你真好!”齐静姝开心极了,一把抱住皇甫永宁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满脸都是甜美的幸福笑容。
自回到燕京城后,皇甫永宁经常被姑娘们投怀送抱,她都已经抱习惯了,抬手摸摸齐静姝的头,来一记摸头杀,再轻轻拍拍她的脸,齐静姝立刻觉得自己仿佛变成浑身毛绒绒的动物,有种强烈的,想冲着皇甫永宁摇尾巴的感觉怎么办?
王府的喜宴设在银安殿前的广场上,齐景焕过来的时候,昭明帝还没有走。看到兴奋到双颊绯红,整个人都有些发飘的侄儿走来,昭明帝笑着将他叫到身边,低声问道:“就这么喜欢你媳妇儿,还没吃酒就先醉了?”
“皇伯父,我媳妇儿……嘿嘿……我媳妇儿可好啦……”齐景焕此时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欢喜,他若是不与人分享,只怕整棵心都会被欢喜撑爆。
“傻子!”昭明帝嗔笑一声,拍拍侄子的肩膀道:“焕儿,朕吃罢你敬的酒,就该回宫了,要不朕在这里,你们都得拘束着不自在。”
高三保立刻送上两杯酒,昭明帝的自然是上好御酒,而齐景焕的却是果子露,这也是高三保心疼齐景焕的一片心意。
昭明帝吃了酒,拍拍侄子的肩膀,颇有深意的道:“焕儿,今儿可是真的长大成人了,好好干!”
最近读了不少成人读物的齐景焕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皇伯父的意思,脸上如同着了火一般红的都快透亮了,神情上也有些扭捏尴尬。
“哈哈,看来你这子真是长大了!”昭明帝指着齐景焕大笑,然后便起驾回宫了。
在回宫的路上,昭明帝还笑着同高三保道:“看来这皇甫永宁真不是个无盐女,要不焕儿这傻子也不能乐成那样,朕也是白担心了。”
高三保忙道:“都是皇上爱重王爷降下隆恩,要不王爷上哪儿娶这么可心意的王妃。”
昭明帝颇为自得的一笑,浑然忘记帘初是他侄子在金殿求亲,他被逼的不得不答应。
昭明帝一走,一众皇子世子们可就成了没了山中老虎的猴子们,直要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