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缇,能穿吗?”
“嫂子,我还没试呢。”
里面有窸窣声传出,褚桐等了半天,看到旁边试衣间的门忽然动了下,尔后有人出来,对方低着头,但穿得却是身男装。虽然这店男女装都有得卖,可试衣间却是分开的,这儿怎么会有男人?
最重要的一点,简俪缇进去后褚桐就守在这了,并未瞧见这男人进去,那他是一早就在里面的?
褚桐作为记者,敏感度要比别人都强烈,那男人拿了件衣服快步往外走,褚桐在试衣间上轻敲,“俪缇,别换了,赶紧把衣服穿上。”
“嫂子,怎么啦?”简俪缇满是不解。
“你先别问,快把衣服穿回去。”褚桐说完之后,大步跟出去,那男人并未将衣服拿向收银台,而是随手放在了展示区,他脚步未减速,褚桐小跑着跟上,男人意识到不对劲回头看眼,转过身时就想跑。
正好简迟淮挂了电话,褚桐着急出声,“快,拦住他!”
男人听到这话,似是受惊的猛兽,简迟淮眼看褚桐焦急万分,他上前擒住对方的肩膀,脚朝他脚踝处一勾,男人飞了出去,被简迟淮按在了栏杆上面,“怎么回事?”
褚桐大步过去,走到男人身边,“你在试衣间内究竟做了什么?”
对方强辩,“什么做什么?你有病啊,我买衣服不行啊?”
“买衣服为什么进女区试衣间?”
“男区都排满了,是服务员安排我过去的。”
简迟淮听到这话,俊颜猛地绷紧,一双眸子内布满阴鸷,简俪缇穿好衣服匆忙赶来,“出,出什么事了?”
褚桐上前去掏男人的口袋,对方用力挣扎,褚桐摸到他装在兜中的手机,男人见事情败露,阴阳怪气道,“早知道是这样的,送给我看我都不要看,脸长这么漂亮,身上却这么恐怖,我……”
简俪缇站在旁边,她倒吸口冷气,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杏眸圆睁,眼里蓄满泪水,吓得动都不敢动。
褚桐点开手机,要去找里面的东西,可下一刻,手机却被人夺了过去,简迟淮用力将它砸向地面,因为抢夺时用力,褚桐的手腕也受到牵累,她抬起头,看到简迟淮面色铁青,他如此冷情的一个人,却也有那样狰狞的时候。
男人挣动肩膀,“好了,手机毁也毁了,我不要你们赔,放开我!”
“你居然敢偷拍,你知道你偷拍的是谁吗?”
男人还没有感觉到危险逼近,“又不是大明星,再说了,身上划那么一刀,再大的兴致都……啊!”他忽然尖叫一声,只见简迟淮一手提着他的皮带,另一手擒住他肩膀将他往下按,男人的身子大半都掉在外面,这可是五楼,简迟淮一旦松手,对方必死无疑。
褚桐忙上前抱住简迟淮的手臂,“简迟淮,你冷静点!”
男人吓得哇哇大喊,“啊,救命啊!”他双腿甚至都不敢动,就怕一个用力将自己给蹬下去了,简迟淮整个人失控,他面目阴冷,侧颜绷紧,提着男人领口的右手随时有松开的可能。
褚桐从身后抱住他,“别这样,你看,越来越多的人在过来,俪缇都吓坏了,简迟淮!”
褚桐松开双手,改为去揪男人后背的衣料,简迟淮朝四周看眼,褚桐顺势将男人拉回去,他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起不来。简迟淮走向他,男人往后爬了几步,“我再也不敢了。”
简迟淮抬起脚,狠狠踩向那个手机,直到它稀巴烂后,他弯腰从里面拿出卡。简俪缇站在原地哆嗦,男人的话还历历在目,褚桐过去轻声安慰,“别怕,没事了。”
简迟淮打了个电话,然后走向两人。简俪缇眼眶通红,她上前扑入简迟淮的怀里,“哥。”
简迟淮将手里的卡片放入兜中,店内的服务员也冲出来,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传出去不好,她们将三三两两围观的人驱散,一边又小心翼翼赔着不是,“对不起,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对不起。”
警察很快过来,将那名男子给押走,简迟淮搂着简俪缇的肩膀转身离开,褚桐心存疑虑,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问出口,她忙跟在了身后。
回到车上,简俪缇情绪十分不好,简迟淮发动引擎,“我送你回家。”
“哥,我真的很丑吗?”
“胡说什么?”简迟淮口气中压抑着复杂的情愫,“你是我简家的小公主,我们家的人走出去,哪个丑?”
简俪缇朝身旁的褚桐看眼,褚桐也安慰她,“那人就是神经病,你不要理睬,警察会收拾他的。”
简俪缇是真被吓得不轻,平时被保护的太好,哪里想过社会上会有这样的变态,连家人在身边她都未能幸免,简迟淮看在眼里,心疼的不行,“俪缇,哥哥以后一定给你找个能随时随地保护你的人。”
简俪缇眼神黯淡,“哥,像我这样的,怕是没人愿意接受我的。”
褚桐越发觉得疑惑,她尽量缓和语气说道,“俪缇,你别担心太多,手术留下的疤痕都是能祛除的。”
简迟淮目光透过内后视镜朝她看了眼,褚桐见简俪缇闭起双目,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异样,简迟淮开了车一路到家,简家父母都在,看到简俪缇面色不好,蒋龄淑上前拉过女儿的手,“宝贝,怎么了?”
简俪缇轻摇头,简迟淮揽过她的肩头,“来,我送你上楼。”
蒋龄淑看出不对劲,她朝褚桐微微勾了抹笑,“桐桐,你坐会。”她没有让褚桐一起上楼的意思,褚桐轻点头,“好。”
来到二楼,简迟淮这才开口,“俪缇,以后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了,别怕,疤痕已经消去不少,再过些时日,就没人看得见了。”
“哥,你别安慰我,我在网上查过,就算做了修复手术,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看不见。”
蒋龄淑听到这,知道今天肯定出了什么事,“我就说让你别出去,迟淮,你也不管管她。”
简迟淮将简俪缇送回房间,褚桐一直在楼下等着,约莫半个多小时后,他才下来。两人晚饭也没在简家吃,回半岛豪门的路上,褚桐坐在副驾驶座内,“好啦好啦,所幸有惊无险,你看你这脸色都能吓死一堆人了。”
简迟淮伸出两根手指在眉宇间轻按,褚桐试着开口,“你们也太紧张了……我说的不是试衣间那件事,我是说俪缇其实平时可以适当出门,况且她之前只是做了个小手术,但你们都担心成那样……”
简迟淮单手落在方向盘上,他眸色沉寂,面对褚桐的问话,男人只是朝她看了眼,“嗯。”
“简迟淮,为什么我觉得你们都有事瞒我呢?俪缇也是我的亲人。”
“去民生上班还习惯吗?”简迟淮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褚桐靠回座椅内,“嗯,挺好的。”
简迟淮见她情绪也不高,他伸手拉过褚桐的手,“我习惯在俪缇小的时候就开始保护她了,别说是一个小手术,她哪怕摔了一跤我都能心疼半天,我们没什么事瞒你,别多想。”
褚桐轻轻点头,简迟淮指腹揉着褚桐的手背,两人目光不经意对上,褚桐总觉得他眼底有种很复杂的东西被他藏匿着,有时候只是瞬间的闪现,被她捕捉到,可等她想要细看时,那丝光芒又消失不见了。
几天后,褚桐接到民众打来的求救电话,她照着那个地址开车过去。
那是个破旧的老小区,门口的垃圾塞满了垃圾桶,地上还乱七八糟摆了不少,褚桐照着记下的地址往里走,来到一个车库前。这儿都是十年前的拆迁安置房,就连车库都被租出去了,褚桐走到三十一幢,在一单元的门口看到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对方看见她很是激动,“姑娘,你是接了电话过来的吗?”
“是,奶奶,那个电话是您打的啊?”
“是是,你快跟我进去看看吧,我孙子就要死了。”
褚桐听了,心下一惊,跟着老奶奶往里走,推开扇铁门,车库内阴暗潮湿,老奶奶将电灯打开,褚桐站在门口,里面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狭窄的空间摆了两张床,走道也被密密麻麻的杂物堆满了。
“姑娘,那就是我孙子,昨天被送回来的,说他做了坏事,可他回来后就一直喊痛,可我瞅来瞅去身上又没明显的伤,他们都和我说被抓进派出所的人要挨打,你看我孙子是不是要死了啊?”老奶奶急得不行,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褚桐先安慰她,“奶奶,您别哭,我来看看。”褚桐往里走了步,看到床头挂了两身衣服,还算整洁,九成新,与这样的环境还真是格格不入,褚桐弯下腰,“你好。”
那个瘦弱的男人转过身,褚桐看到对方的脸,有些吃惊,居然是那天在商场偷拍的那个男人。
老奶奶站在她旁边,“我这孙子可怜啊,从小跟着我过的,现在又被打成了这样,他们说,警察管不了的事就找记者,姑娘……”
褚桐站立在原地,男人捂住胸口,一直在床上扭来扭去,神色痛苦至极,嘴里还说着胡话,“我肯定不敢乱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褚桐听到这,再度弯腰,“你那天,还拍到了什么?”
“没有,没有,放我回家,我再也不敢了,别打我!”
旁边的奶奶不住抹着老泪,“姑娘,你听听啊,这可不就是挨了打吗?今天开始还发烧了。”
“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
“社区医院来看过了,开了些伤药膏,那种大医院我们怎么去得起啊?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孙子是被谁打的啊,又是为了什么啊?”
褚桐看了眼四周,斑驳的破墙壁上贴满了女星的贴画,居然还有江意唯的。同事进来摄像,褚桐将奶奶带出去,开始采访。
回去的路上,褚桐坐在采访车内,旁边的同事收拾着东西,“我看这人精神有点问题,我们还要去采访那老人口中所说的派出所吗?”
“你都说他精神有问题了,还去做什么?”褚桐想到男人那日的行为,就觉恶心。
摄像朝她看眼,“但好歹报了新闻,不好吧?”
褚桐收拾起情绪,“去吧,不过,人家肯定准备了一套说辞,这种看不见伤的,谁会承认?”
两人随即赶往派出所,得到的答案果然如他们所料,褚桐若有所思坐进了车内。下班后回去,秋风渐起,已经能感觉到凉意。她拢紧外套往里走,远远看到简迟淮穿了身浅色系休闲服正在打球,夕阳下,男人身上有种她久违的温润感。
可是今日的事呢?
很久之前,她以为他只是个教授,然后有一次,她看到简迟淮将手里的杂志砸在了江意唯的脸上,那时候,她就奇怪,觉得很不对劲,果然,他能这样做,不是因为简天承的关系。而是因为,他是四哥。
如今,这个男人被殴打,十有*也跟简迟淮有关,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滋生了出来,那么这次,背后难道又会有什么事吗?
褚桐告诉自己说,他是因为简俪缇受到惊吓,才要替她出这口气。可那男人不止被打了,似乎还受了什么刺激,出来的这两天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这个新闻如果深究下去,说不定还会挖掘出些什么东西来。
褚桐提着脚步往里走,简迟淮打得是网球,偏偏又没在后院的球场上打,男人挥洒自如,振臂扬起球拍,白色的球撞击在外墙面上,然后又反弹回来。褚桐不由摇头,有钱就是任性啊,上次保姆在屋里打扫卫生,简迟淮也这样打球,没想到激动之余,打偏了,杀伤力十足的网球硬是将落地窗钻了个洞,保姆吓得抱头蹲在地上,还以为是地震了呢。
白色的球越过半空,落地后滚过绿茵茵的草坪来到褚桐脚边,她弯腰捡起来,简迟淮提着球拍走向她。褚桐握紧手里的球,她信步上前,夕阳西下,院子内的枝桠,每一处,每一点上都像是被随手点上了血一般的红。而简迟淮身后的背景,则被水彩泼洒一般,男人从她手里接过球,见她怔怔盯着自己,“是不是今天的我,特别有气质?”
阳光也有落幕的时候,而于简迟淮而言,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在开始习惯这种生活,安静的只有两口子,没有花天酒地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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