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死都不离开,可最后仍是怏怏然下了山。原因何在?原因并非在公子刑天身上,而是在我自个身上。
倘若没有深爱,不会有那般忧伤的眼神。有些东西,不是说隐藏就能隐藏,不是说伪装就能伪装得了的。依我对他素日的了解,绝非小气和心胸狭隘之人,他之所以如此介怀,之所以难以释然,只能印证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不怪他,怪自个,害他武功尽失六七成,害他从公子刑天的身份,不断开始变化,害他要被点天灯的朱佑樘给赶尽杀绝。
仔细想想,公子刑天也好,老妖精也好,荣华也罢,无论是哪个身份,似乎都是他在默默付出。而我,明明就享受到了无比的关爱,甚至无比的宠爱,却一直后知后觉,一直以为自个处于单相思的煎熬当中。自己在煎熬之时,他岂非比我更加煎熬?
前年忘记他的容颜,追着云莱子不放,今年曾经一度又追着朱佑樘不放,他的真实名字,在这世上,唯有我一人知晓,可自己却死活记不起来,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自己爱他还不够,起码爱他还不到自己想象那般无可救药的程度来。
就这,还敢口口声说爱他,说他化成灰自个都能认出。
心情,顿时低落至极,但见着他的心情似乎比料想当中要好一些,于是便安然离去。
给他安顿黑风寨这些兄弟的时间,亦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恢复记忆,只因,愈想,愈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愈觉得内疚。
临走前问他:“我若记起你的名字,该去何处找你?”
公子刑天又是浅声答道:“到时,你自会知晓该在何处。”
始终不放心,又问他:“届时,你确定自己不会再找任何借口?”
“确定!”公子刑天答道,眼眸异常坚定。
出门之后,听到他似曾小声呢喃了一句,听地含含糊糊,不大真切,约莫是,“只是不希望你会……”。
会什么?思索了一路,仍是尚未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前脚才下山,后脚又瞧见那点天灯的朱佑樘,像一座雕像一般,屹立在路边,面上的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怒,相当令人捉摸不透。蓦然之间,不知为何,想起了望夫石来,他此刻这幅模样,自然不是望夫石,而是望妻石。
“主母,您可回来了,自打您走之后,主子一直站着这里,纹丝未动,都站了一两个时辰了。我还以为您不会再回来了,看来主子没有白等,您的心里,还是有主子的。”小霍面露欣喜,迎上前来。
说来,若不是他开口,方才,当真没有留意到朱佑樘的身边还有他的存在。
不得不承认,点天灯的朱佑樘,绝迹属于那种自带发光体的男人,别的男人和他站在一起,霎时有种被秒成渣的感觉,当然,除了我的公子刑天之外。
这并非此刻的重点,重点是,如实答复小霍道:“你想多了!我之所以下山,并非由于你主子,而是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转而看向朱佑樘,“殿下,您还是别花心思在我身上了,我与他之间,任何人能无法介入。”
“主母,您……”
朱佑樘立即出语喝制道:“住嘴,倘若再多言,滚回京城去!”
朱佑樘素来将情绪控制地极好,鲜少见他发这般大的火,这火,他是想撒在我的头上,又不敢撒?还是不忍心撒?结果才波及到小霍么?
可怜小霍,毕竟也是护主心切,全然出于一片忠心。也罢,这是他们主仆两人自个的事情,关我这个外人何事?
“为何没有对我下手?”朱佑樘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敏感的问题。
原本以为离开马车之际,他会做纠缠,会抓住这个把柄不放,殊不料,他并未拖泥带水,亦是未曾跟来,却选择在此刻才追问。
思索了短暂片刻,答道:“其一嘛,是由于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其二嘛,您可以理解为一种人文主义关怀。”
边作答,边思索,该如何让这点天灯的退兵呢,黑风寨那些土匪虽则与我没有直接的关系,可却与公子刑天有直接的关系,那便与我有了间接的关系。既然有了间接关系,那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朱佑樘若是找不到公子刑天,铁定会拿那群土匪出气,到时候,整个黑风寨将荡然无存。端怕,到时开战起来,会连累到山下无辜的百姓。
思索的同时,无意当中抬头看了一眼,见着朱佑樘一直在盯着我的脸瞧,于是开口问道:“有花么、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