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你这次来,看到我的第一眼,作何感想呢?没被我这幅模样给吓着?”
二师兄给出的答案是,“震惊肯定是有些震惊的,但还不至于被吓着,想当初,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在一处破庙里,那副模样,简直比叫花子还不堪。转眼之间,已有近十年的岁月过去。”
岁月是把杀猪刀,十年之间,发生了多少事情,亦改变了多少事情。
二师兄提起这茬,我顺嘴问了一句,“当时,除了师父和你,还有别人么?”
这件事,我昔日似乎曾经问过花蝴蝶,许是时日久远,印象有些模糊。
“有啊,大师兄也在。”二师兄答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神情有些讪讪。
见此,我神情淡定,说道:“无妨,继续说吧,讲详细一些。”
二师兄神情一怔,随即,眼里流露出一抹极为古怪的神色来,又思索了短暂片刻,答道:“那日,我与大师兄,与师父一起,去长安办事,回空雾谷的时候,路过一处破庙,结果,在那里遇上了一群乞丐。当时,我们把身上的干粮都掏了出来送给他们,还给了他们一些钱财,问过之后,才知晓原是巴蜀一带的难民。
那群难民,大多都是孩童与少男少女,许是见我们出手大方,觉得我们都是有钱人,有一些,抱着我们的腿不放,非要跟着我们回去为奴为婢。
当时的场面,吵吵嚷嚷,极为混乱,既不能把他们带回去,又不能出手,实属两难。
空雾谷的确缺个打杂的丫头或伙计,师父念及此,打算从里头挑一个出来带回去。
最先,是师父注意到你的,顺着师父的目光,我也看了过去,见你正蜷缩在一处角落里,身上的衣裳,倒算完好,可面容,极为污浊不堪,不过,依稀还能判断得出,应该是个姑娘。
当时,你好似在熟睡当中,手里,还攥着一个鸡腿,师父走过去,想将你手中的鸡腿取开,无奈,你紧紧攥着,就是不肯松开。
师父一笑,道‘就她了!’,随即吩咐我与大师兄将你带走。我们原本是骑马的,师父见你病势沉重,就雇了一辆马车。原是让大师兄照顾你,他不肯,只得我来照顾。
途中,你醒了一次,睁眼朝我们看了几眼,后来又昏死了过去。再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晓。”
“那大师兄呢?你可曾发觉大师兄是否有何异常之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二师兄似乎有些不明所以,认真思索了片刻,“我当时就在大师兄身旁,未曾发觉他有何异常。若说异常,在马车里,你睁眼的时候,大师兄似乎盯着你看了好几眼,但很快收回了目光。不知这能否算是异常之处呢?”
能否算异常之处?自然算是异常,并且,异常地不是一点两点。
然而,此刻,不是追究这些异常的时候,而是二师兄所配制的解药,究竟缺失了哪两味药材?
这世间,再珍稀的药材,也会有人拥有,即便寻常的百姓没有,权贵阶层也会拥有,即便权贵阶层没有,至少皇宫也会有。
二师兄的药方,想必拿给朱佑樘看过,那朱佑樘必然知晓缺的药材为何。
朱佑樘除非想让我死,若不然,但凡只要皇宫有这两味药材,他绝迹会去太医署替我拿来。
连太医署都不曾拥有的药材,难不成是天上的仙草么?
再则,太医署没有,不代表山上就没有生长。
二师兄和朱佑樘都在想法子,或许,二师兄还发动了乔玠,发动了大魔头,甚至发动了他老爹扁源和他弟弟扁宇恒,而朱佑樘,则是发动了更多的人前去寻找。
如此情形下,都未能找到,只能说明,那当真是珍稀之品。
穷追猛打了几日,二师兄始终不肯透露一丝口风,只是每日尽心尽力替我煎药,替我医治箭伤和刀伤。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身体的状况,好转许多,可谓是有了神速的痊愈。
即便如此,两鬓的白发,怕是这辈子都难以恢复青春时候的模样了。
二师兄不断安慰我,说是他一定会找到根治的法子,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知晓,他在许诺的时候,有多么底气不足。
不想打击他的自信,便成了他的好意,流露出希翼的神色来。
公孙狗贼曾经利用过我,曾算计过我,二师兄对我,同样有过欺骗,有过试探,或者,亦有过算计。
不想去细细思考,越思考,怕自己越失望,更不想去拆穿他,实乃,若是放在以前,我绝迹不明白他的心思,但这两年,宛若过了十年二十年一般。使得我看待问题的角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对他人,也渐渐多了几分将心比心的观念。
正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思索过,才能试着去理解他,体谅他,才能数次抑制住自己想要对他下手的冲动。
其实,二师兄与花蝴蝶一般,只是用错了方式而已。起码,与我而言,是用错了方式。
又或者,二师兄与花蝴蝶,对我,充其量,只能叫喜欢,并不能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