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祈祷,自己和乔玠当真没有任何关系。”
朱佑樘朝我阴晴不定地看了几眼,朝着后院走去。
朱佑樘的神情不对,语气也不对。
乔玠做了什么事,而且是事关到朱佑樘利益的大事。或者说,乔玠做出了损害朱佑樘的大事。若不然,他方才的表情也不会变地如此可怕。
朝堂政治之事,我向来都不关心。
发觉荣华可能就是皇子之时,误以为朱佑樘就是荣华之时,我曾经被迫对政治多出了几分关心。
验明朱佑樘并非荣华之后,我对政治,再次恢复了以往的疲软。
朱佑樘找乔玠算账也好,拉拢收买也罢,都与我毫无干系。
和我有干系的是大魔头的安危,只有保证大魔头的安危,才能确保我自己平安无事。
乔玠若是倒了霉,极有可能会连累到大魔头,连累到大魔头,那便相当于连累我。
不成,得跟着去看看。
令人诧异的是,朱佑樘是只身一人前来的。
依他皇子的身份,别说是数十护卫跟随,最起码,至少也得有几位护卫跟随。
万贞儿可是时时刻刻处处都想置他于死地,不止万贞儿,把他当眼中钉、肉中刺的,还有那些王爷们。
皇帝老儿若是无子,那这皇位自然只能旁落到那些王爷,或者王爷的儿子身上。
细细回想,见到朱佑樘的第一面,是我来到京城的第一日,当时是在望江楼,他是一个人。
见到朱佑樘的第二面,也是我来到京城的第一日,当时是在大街之上,他也是一个人。
见到朱佑樘的第三面,是在御花园之内的假山旁,当时,他还是一个人。
见到朱佑樘的每一次,不管是在何种地点,他都是一人。
一个皇子,身边没有一个保护的侍卫,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太过奇怪。
朱佑樘胆敢如此放肆,如此嚣张,究竟是太过自信呢?还是全然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呢?
朱佑樘能活到今时今日,无疑揭示了几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第一,朱佑樘的命忒大,此人,命格当中,绝迹有各路神灵的保佑。换而言之,他是货真价实的真龙天子命盘。
第二,朱佑樘的武功极高,起码也在小神以上的行列。
第三,朱佑樘极度缺乏安全感,极度对人缺乏信任。
脑子思索着,跟在了朱佑樘的身后。
上次是翻墙进去的,从大门经过的时候,也尚未细细留意。
此番,才发觉乔玠的这处院落原来是有名字的:伊洛小院。
伊洛小院?伊洛?怎么听,怎么觉得伊洛像个人名。
伊洛不是像个人名,伊洛就是个人名。
京城有个名妓,名字就叫伊洛。
这不是此刻的重点,重点是,前一刻,我还发现朱佑樘在门槛之外,下一刻,他全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天苍苍,野茫茫,我这到底是什么命呢?
“有话,能放开我再说吗?”
方才,为了避免被朱佑樘发现,我特意和他保持了相当大的一段距离。
保持距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还保持了万分的警觉。
边跟着,边随时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朱佑樘的一举一动。
一路走来,他始终未曾回头,也始终未曾有异样的反应。
瞅着他迈进了门槛,就在我眨眼看清院落牌匾的时候,他突然消失不见。
所谓兵不厌诈,朱佑樘充分明白这个道理,他绕到我的后面,直接将我拎了起来。
不用转身,单凭我脚下紫色的衣角,我就晓得是点天灯的朱佑樘。
荣华昔日拎我也就罢了,他朱佑樘凭什么拎我?
朱佑樘并未作答,也并未松手。
“倘若殿下喜爱我这一身衣裳,我脱下送您便是,何至于攥地如此用力呢?”
穿新鞋的人,最怕被人踩脚,然而,往往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穿新衣裳的人,其实也是同样道理。
昨日的衣裳,因为这伊洛小院门前的紫竹,因为我翻墙的时候,给刮花了一角。
今日,我特意换了一件新的衣裳。
这一换,朱佑樘那狗爪子立马扑了上来留下纪念。
点天灯的朱佑樘,我着实是气地牙痒痒,看我怎么捉弄他。
信手去解身上的衣裳,果然,身上的狗爪子立马取开。
“穿好你的衣裳,说,为何要跟着我?”
我虽尚未转身,也未看到朱佑樘的神情,但从他的语气当中,听出了一丝不自在的意味。
看来,朱佑樘还是有几分廉耻之心的。
这话的另一层含义,就是,在下不才我脸皮极厚,更没有什么廉耻之心。
“大路朝前开,您能来伊洛小院,凭什么我就不能来?”转身看向他。
“你若正大光明的来,为何要偷偷摸摸跟在我的身后?”
对于我的狡辩,朱佑樘明显并不信服。
“你又没有转身,凭什么就说我偷偷摸摸了?”我继续狡辩。
“你若没有一直跟着,又怎知我没有转身呢?”朱佑樘反问道。
“你在我前面走着,我又不是个瞎子,自然能看到你的举动。”我全然不置可否。
朱佑樘嘴角微微咧出一个弧度,冷笑,“既然如此,那就一块进去吧!”
“嗯!”
答完之后,幡然醒悟过来,恨不得一口血直接喷死自己。
方才,朱佑樘虽是在冷笑,可却冷笑出了倾国倾城的意味。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竟然被这一笑给夺去了魂魄,生生愣了半晌。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在这一瞬间,我几乎差点把朱佑樘看成荣华。
朱佑樘和荣华,虽则长相俱都容颜盖世,但并无一丝相像之处啊。
朱佑樘的眼睛,属于典型的凤目,而荣华的眼睛,荣华的眼睛是,是,是……
荣华的眼睛,突然记不起来,突然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眼前陡然明亮起来,又陡然黯淡了下去。
朱佑樘的面容,在我眼前逐渐模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