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你干净的话，蔡雅衡沉默了。

是啊，自己时时刻刻都在要求她的生活为自己来改变，但是却忽略了这种改变会对她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甚至在宁璟这样说之前，蔡雅衡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自私，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而完全没有想到别人的感受。

蔡雅衡有些郁闷，低声呢喃着，“好了，我知道了，那你说怎么办？我现在全都听你的一件，如果你说今后不想让我们再来打扰你，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出来惹你不开心！”

听到蔡雅衡这样说着，宁璟有点儿替他觉得委屈，说到底，蔡雅衡却也是没有恶意。或者说，就像是唐哲年说的一样，他们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并不是想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只不过是想要弥补当年犯下的错，他们只是不明白，有些错误，犯下了就犯下了，不要试图更改，尽管只是为了弥补。因为既然一面镜子已经破碎，用再多胶水想要把它黏好，最后镜子也不会重新粘合在一起，而结果就是那镜子会因为胶水而变得更加污浊不堪。

很多道理每个人都能明白，却始终做不到。

宁璟低头思索了半天，最后有些虚弱地低声说着，“我知道你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翻出来，免得我们大家心里都不舒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要自己冷静思考一下，你能理解么？”

蔡雅衡郁闷地撅着嘴，“不能……理解不了……”

“其实，也就是说，”宁璟知道他是赌气故意这样说的，“我想想……这样吧，你也不要急着让我交出来一个答案，让我想一段时间再告诉你，我们彼此都冷静冷静。”

“那……”看着宁璟坚定的目光，蔡雅衡只能点点头，毕竟这还算是缓兵之计，如果非要宁璟现在做出回答，说不定那样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最后的结果是对谁都不好，“好吧。”

蔡雅衡的回答很勉强。

“其实，你知道么？”蔡雅衡沉默了半天，满脸纠结地做着心理斗争，半天之后才开了口，“我和雅熙，都一直记得你。”

宁璟的心里咯噔一声。

“从知道你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我和雅熙就一直很盼望，因为我们终于又有了一个妹妹了。后来好长的一段时间，我们每天都问老头子什么时候你才能出生，为了这件事情，从来没有挨过骂的雅熙被老头子很凶很凶地骂了一次，我还挨过打呢。”蔡雅衡讲着陈年往事，好像自己又回到了个孩子，“所以，自从得到你的消息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

这样的话语，让宁璟心中有着阵阵异样的感觉，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真好啊，又见到你了，”蔡雅衡面带笑容说着，一脸的满足，像是个幸福的孩子，可是，他的表情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可惜，雅熙没能见到你。”

蔡雅衡和蔡雅熙对待宁璟没有任何异母兄妹之间的芥蒂，反倒是将她当做是亲兄弟姐妹一样，对她到来这个世界上充满了期待。

为此，宁璟感到负罪感。

自己曾经是那么讨厌蔡雅熙的，虽然自己对她的讨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自己的自卑，觉得自己永远无法超过蔡雅熙在唐司崎心目中的地位，所以表现出了对于一个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却不肯放过活着的人的女人表现出来的抵触和反感。

但是现在，宁璟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她所能体会到的，反倒是自己对自己的厌恶。

自己原来是那么狭隘，抵触着本来喜欢自己的人，那个人曾经宽宏无私地喜欢着自己，可即便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还是没能逃过自己对她的讨厌，自己是多么可笑的存在！

宁璟一时间有点儿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你不用讨厌雅熙，”蔡雅衡一眼就看穿了宁璟的心事儿，“唐司崎在你身上倾注的感情，完全不亚于他在雅熙身上倾注的感情。或许你不知道，但是其实我在唐司崎身上做过不少事情，很多事情他自己都一清二楚的。他也知道，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他从你的身边滚远点儿。我承认我这样做很卑鄙，但是雅熙已经因为他离开这个世界，我不能再让我唯一的妹妹也被他牵连。”

蔡雅熙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语速很慢，让宁璟感觉到一阵阵空荡荡的难受。虽然，蔡雅衡始终没有说过这件事情让他多么伤感，但是想想看，那是一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朝夕相处的人，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那代表着这个人永远都无法再回来，这样的痛苦，宁璟多少也能理解。但是蔡雅衡却不愿意将这种痛苦表现出来。

所有能够用言语表达出来的痛苦，就都不是痛苦，这句话在这里提现得淋漓尽致。

“好了，”蔡雅衡甩了甩头发，好像那段让他伤心的过去也被甩掉了一样，“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其他的说多了又让你心情不好，你也早点儿休息吧，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那些事情你现在不用想太多，每天怎么开心怎么过就好了。毕竟，这一次我来，就是以为我们的重新出现能让你将来过得开心一点儿，大家都没有恶意，不管是原谅还是不原谅，只要你开心，我们怎样都好。”

大家都没有恶意……这句话让宁璟哽咽不已，似乎这个世界上唯一存在恶意的人就只是自己而已。

所有人都放下了，离开了，只有自己在原地，作茧自缚，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