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脖子上挂了条毛巾,蹲在院子里刷牙,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见李南宇和周楚在交换装备。李南宇把厚实的睡袋、雪套、保暖护膝、手套和保温瓶拿给周楚,周楚把容积更小的登山包换给李南宇,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后,周楚道:“谢了,阿南。”
“下次别这样了。”李南宇的声音里有些谴责。
周楚没有回答,用手拍了拍李南宇的肩膀,转身走出了院子。李南宇折回小楼,看了我一眼,径直走回了房间。
我低头一看,自己刷牙刷得太久,满地都是白沫。
139.
hill小环线第一天的徒步强度并不大,只不过中间有一段路是连续1500多级的台阶,对体能有一定的考验。小路穿过山里零星分布的人家,一面面经幡在散发着清冷味道的冬日风景里静静飘扬。溪水“哗哗”地流淌着,泥土下层正积蓄着万物回春前的骚动,沿途路过的梯田虽多为荒芜,但可以想见在雨季来临后满山遍野的欣欣向荣,以及随之而来的万千徒步者。
我们的向导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十分健谈,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沿途不忘捡垃圾。为了防止女生体力不支,我们也雇佣了一个背夫,帮大家分摊一些行李。
在博卡拉,徒步旅行社随处可见,许多当地人靠出卖劳力为生。英语说得好、有一定文凭的年轻人可以考取向导证书,不需要帮顾客背行李,酬劳也相对可观;而只会几句英文、没读过多少书的男性,只能成为背夫,不仅工资少得可怜,还要背负重得令人发指的行李。背夫当然也认路,所以许多徒步者只雇佣背夫,不雇佣向导,以此节省经费。令我感到难堪的是,一路上遇见的徒步者里,只有亚洲人尤其是中国人雇佣背夫,而西方徒步者雇佣的多是向导,即便因行李太多,不得不雇佣背夫,也会和背夫共同分摊。
“你们只雇了一个背夫?”我们停下休息时,路过的一对中国情侣过来搭讪。
“对。”我看着他们俩空空如也的后背,问:“你们的背夫呢?”
“行李太多,他走得比我们慢,趁我们休息就先走了。”中国女孩咯咯地笑着,仿佛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
“是吗?”我特别冷淡地应道,自顾自啃着手中的饼干。
“我们两个人的包都是60l的,本来打算雇两个背夫,但是论坛里的经验贴说,一个背夫就够了,他可以前面背一个,后面背一个。”女孩炫耀一般地说道:“本来是1200卢比一天,我们讲价讲到了1000卢比,听说最后还要给一点小费,我准备给500卢比,够多了吧。”
每天1000卢比就是不到70人民币,还要上交大部分给旅行社,只有最后的小费才全部归背夫自己所有,这就是一个背夫负重120l,走4天山路得到的全部报酬。
“背夫这种职业太不人道了。”这对情侣走后,其他几个女生愤愤地说。
“可是,如果没有人雇佣他们的话,他们如何养家糊口呢?”苏凡似乎明白她们在想什么。
“至少应该和背夫一起分摊啊,怎么能让背夫背两个60l的登山包,自己却跟春游似的蹦蹦跳跳?”我翻了个白眼,还现场发明了一句广告词:“无负重,不登山!”
然后,女生们坚持让我们自己的那个背夫把行李卸下来。
“我就是来帮你们背东西的啊!”背夫大叔紧紧抱着登山包,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们。
“你背自己的就行!大家各背各的!”我们坚持道。
最后,背夫大叔身上只背着自己的小包,一脸郁闷地走在前面,向导小哥向我们解释:“现在的公司为背夫的负重规定了40千克的上限,我当初做背夫的时候,客人要我们背多少就得背多少,有时真是感觉脊柱要断了。”
“你们的主顾多是亚洲人吧?”田蜜试探地问道。
“是呀,亚洲客人的行李更重,”向导小哥嘿嘿笑了一声:“但是西方人走得快!一眨眼他们就走没了,即便行李少,但要追上他们更累!”
“为什么不让他帮你们背东西?”向导小哥又问。
“自己的东西自己背呀!”我说。
“那你们为什么要雇他呢?”
“不雇他的话,他就没有收入了啊!”我应道。
“你很善良,但是很天真。”向导小哥的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我不知道怎么应他,于是掏出相机道:“我给你照一张相吧!”这次我带的是拍立得。
“好!”他立刻高兴地答应了,尼泊尔人民大多都很喜欢照相。
“快看,雪山!”绕过一小山头,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大家都抬起头来。群峰巍峨,带着不可思议的宁静和油然而生的威严,在耀眼的阳光里高高矗立成触目惊心的风景。
这就是喜马拉雅。
众神的传说在此寂灭,你就是我唯一虔诚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