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从云南的大山里回来以后,我发现自己有两大转变。
第一个转变是,无论在食堂买到多难吃的饭菜,我都能一粒不剩地舔完,还时常对着餐桌上“光盘行动”的标语认同地点点头,深情并茂地朗诵“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室友们说我这是饿怕了。总之,我只要吃饭,就没有吃饱的时候,只有吃完的时候。
第二个转变是,我浑身上下充满了某种劫后余生的气质,没事就把“此生难料”挂在嘴边,奉行“想干就干”的原则,开口闭口就是:“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万一飞机失事、恐怖袭击、地铁出轨、彗星撞地球了呢?别再纠结这点破事啦!”
我不纠结的主要表现为,以前翘掉早上第一节课时,我还要经历好几次起床失败,在深深的愧疚中重会周公,现在我直接放弃挣扎,连闹钟都不设,一觉睡到自然醒,而且良心上没有受到一丁点谴责。
话说回来,我在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怂包或者内心戏丰富的群众演员,好不容易产生了这么点决绝,毫不吝啬地全部挥洒在了苏凡身上。
拒绝了他的三次邀约后,我决心快刀斩乱麻,约他在c大后门的烤鱼店见面。
“宋宋,最近心情不好吗?电话总是没说几句就挂了。”他剥了一大块鱼肉递到我碗里。
我对他的领悟力非常失望——他难道没有感觉到我在故意疏远他么?
“苏凡,”我放下筷子,一脸郑重地说:“你真的挺好的,可——”
“你这是要发好人卡了?”苏凡一副好笑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捏了捏我的脸:“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可惜你对我没感觉?”
“……”我还真是这样打算的。
“宋宋,一见钟情这样的戏码不经常发生,很多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他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我没有逼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还没开始就怕了。”
“我没有怕,”我看着他,声音很低但眼神决绝地说:“我只是对别人有感觉。”
“咳,”苏凡愣了一下:“宋宋,感觉可能只是一种错觉,你仔细想想,你对那个人产生的所谓感觉和真实的他相一致吗?”
一致吗?我不知道。因为我根本就不了解他,我只知道那种感觉——忐忑、渴望、蠢蠢欲动,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开口了却无话可说,他的名字仿佛甜蜜的诅咒,下不了决心叫不出口。
“就是——”
“我懂了。”苏凡突然打断我。
“嗯?”
苏凡指了指我的双颊:“你脸红了。”
“哦……”
“怎么办,宋宋,”苏凡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好像有点伤心了。”
“对不起,”我有些难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钱包里大气地掏出三张粉色钞票:“那这顿我请!”
125.
苏凡不再每晚给我打电话,但我依然整天看手机。
李南宇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问我能不能帮忙写一份srt培训的新人反馈。通话时长1分21秒,他的声音略显疲惫。“绿野仙踪”的手机app要赶在寒假前上线,他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工作。现在创业者的猝死率已经超过金融业和it业了,这让我很是担心。
我为他设置了一个专有铃声,是久石让的《天空之城》。不知有多少人和我一样,为一个鲜少甚至几乎不可能打来电话的人,精挑细选了一首自己最喜欢的音乐,仿佛这样便有了某种更深层的羁绊。
期盼已久的铃声在一节统计学课上出乎意料地响了起来,我在老师不满的眼神里,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喂?”
“小词?”
“嗯。”
“谢谢你写的反馈,很有用。”
“能帮忙就好。”我用脚尖踢着地面。
“上次你说想和领队们谈谈,明天晚上有个聚会,你来吗?”
“好啊,在哪里?”
“四季酒店那边,你别坐地铁了,我去接你。”
我终于也有专车接送的待遇了,心里幸福得不停冒泡泡。
第二天,我试遍了衣橱里所有的衣服,最终选定了一条白色的贴身连衣裙,背部还有镂空的花纹。谢非岚借给我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又把她新买的高跟鞋贡献了出来。她的脚比我小一码,我颇费了些劲才穿了进去,五个脚趾头在狭隘的空间里委屈地蜷缩在一起。
白绮瑞拿起一个个瓶瓶罐罐,往我脸上抹了足足有四层,光双眼皮胶就贴了半小时,睫毛长得像是要掉下来。见我忍不住想擦掉鼻梁上那一层发亮的液体,她赶忙打我的手:“别乱碰!每一滴都很贵的!”
“唉,怎么有种嫁女儿的心酸。”谢非岚看着我,眼神很是哀怨。
“会不会太隆重啊?”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担忧地说。
“你不是说聚会在四季酒店?”白绮瑞很有见解地说道:“那可是五星级,我跟着我爸去过两次,你这样打扮,勉强达到不会被门童拦下的及格线而已。”
“你家那个谁谁谁来头这么大?”谢非岚递给我一个颇为赏识的眼神:“今晚就用你的美色让他俯首称臣!”
“穿件好看的衣服就能叫美色啊?”我怀疑地问。
“当然不能了!”谢非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不穿才叫美色!”
我羞得捂住脸。完了完了,我竟然开始遐想了,都要怪这群色女!
“我让你别摸脸!”白绮瑞气急败坏地叫道:“很贵的!”
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