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徵注意到,南宫无涯一直没有表明态度。
这让流徵不免有些疑惑,他究竟是到这千霄峰上来干什么的,真是被上官鸣所蛊惑,相信了叶霖风与妖人勾结,流徵并不信。
当初在南宫世家的时候,流徵就与南宫无涯有过不少交流。虽然当时南宫无涯并未表明对上官鸣的态度,但流徵却可以从他说话时细微的神态变化,以及语气当中感觉得出来,南宫无涯对上官鸣的为人十分了解。那么,他便不可能轻信上官鸣的话。
更何况,流徵曾经听南宫雅隐约提到过,四大世家表面上说什么“同气连枝”,其实私底下互有嫌隙,一直以来只是在努力维持表面的相交。不然,南宫雅与上官策云定亲之后,也不会受到南宫世家其他旁系的猜忌和排挤了。
流徵一直在留心南宫家的人,却发现除了南宫颂之外,其他人反应都不太大。
直到上官鸣打败叶霖风之后,又被叶霖风的三言两语激得心神涣散,南宫无涯才出面,朝正惶急地拉扯着上官鸣的上官策云道:“上官贤侄还是快叫弟子将你爹带下山去,他如今这样子,只怕是急怒攻心乱了神智,得尽快找个大夫看看。”
“对……是,南宫世伯说得对。”
上官策云也是急得乱了手脚,嘴里胡乱答应了几句,便赶紧喊上官家的弟子过来帮忙,先制住神智有些错乱的上官鸣,再找点什么工具将他抬下山去。
流徵看得仔细,竟没意识到叶霖风已走到了跟前。
“徵丫头,别人家的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叶霖风一眼也没看缩在流徵身边的南宫雅,而是径直朝流徵道,“千霄峰上的事已了,我们也赶紧下山吧。”
南宫雅的心有点七上八下。
刚才看叶霖风与上官鸣比斗时,南宫雅觉得叶霖风颇具大侠风范,虽败犹荣,她心中崇敬得不得了。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是流徵的爹,南宫雅心里莫名地还有些高兴和自豪。可此时见叶霖风走到了面前,她却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起来。
她原来觉得,既然花姑是个亲切开朗的人,那么叶霖风应该也是个待人和蔼的长辈。
可现在一看,却好像……
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叶霖风的和蔼是对流徵和蔼,对自己……竟是完全的视而不见。
南宫雅平时与人交流时的那种自然顿时全没了,她紧靠着流徵,努力地笑了笑,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句:“叶伯伯……”
流徵当然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虽然没出声,却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叶霖风这才好像看见南宫雅似的,温和地笑了笑:“南宫家的丫头?你二叔正在那边等着,怎么你还不赶快过去,与他一道下山?”
“我……”
“她与我们一道走。”
流徵突然道。
“哦?”叶霖风似笑非笑,转头又看了一眼正看向这里的南宫无涯,才道,“徵丫头,这是什么道理?”
南宫雅也转过头来,看着流徵。
身旁的花姑也笑看着她。
甚至,远处站着的,南宫无涯,南宫夫人,南宫风,南宫颂,甚至正打算下山的上官策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流徵的身上。
“从今以后,我们都要在一处。”
流徵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旁的那些或猜测,或愤怒,或担心,或鄙夷的目光,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只是看向她身边的南宫雅,南宫雅的脸色还有些发白,但听了这句话之后,她却鼓起了勇气,点头道:“嗯,我们要在一处。”
叶霖风忽然笑了,从那笑容之中,很难辨出他究竟是喜还是怒。
“你们可想好了?”
“嗯。”
“你们二人都是女子。”
“可流徵在我心中,强过天下男子百倍。”南宫雅一时激动,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将心中想了许多次的话脱口而出。
众人皆是愕然,连叶霖风也有些意外。
南宫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有些烧,默默地又低了头。
南宫雅这才反应过来,脸有些烧,默默地又低了头。
“一辈子的事,可不是一天,一个月,一年这么简单。”叶霖风笑道,“你可知未来会遇着什么?或者,如今阻碍你们的力量越大,你们便愈加密不可分。但将来的一天,也许真正打败你,让你放弃的,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这些事,而是你根本就想不到的。也许只因为路边的一棵草,一块石头,你就变了。甚至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你厌了,倦了,后悔了。你有没有想过?”
南宫雅听了这话,还真有些糊涂了。
她与流徵,在将来的某一天里,真的会厌了,倦了,后悔了吗?是不是只要她抓紧了,就绝对不会失去了呢?
只是这一次,在南宫雅还没有伸手去抓紧的时候,流徵便先握紧了她的手。
“嗯。”流徵对叶霖风点了点头,“也许。”
“也许?”
叶霖风挑了挑眉。
南宫雅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一桩往事来。那时候她坐在马车上,缠着流徵非要问她“如果”的假设问题。
……
“……如果当初在清水县的时候,你在金玉赌坊里赢来的不是我,而是……而是别的一个什么女子,你会不会……会不会……”
……
“……如果……如果之后,你再遇到一个比我漂亮温柔,比我聪明懂事,会骑马会武功,还会……总之什么都会的女孩子,你……”
……
流徵的回答一律是两个字——“也许”。
眼前的境况竟然十分相似,南宫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她是真正地释怀了,也想明白了。是啊,这世间上有千千万万个“也许”,可毕竟她们此时所在之处,并不是那个“也许”之中,而是眼前的彼此。
这算不算是……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南宫雅明白了,也许真有“也许”的那一日,但那时,她们不论是谁身处其中,都必定不会“坐以待毙”。她们两人相知相爱,还用怕什么“也许”呢?
“叶伯伯。”南宫雅终于放开了心结,朝叶霖风浅笑道,“可惜这世上之事,只要尚未发生,便没有‘也许’。我与流徵既然决定了要在一起,便什么也不会怕。”
叶霖风道:“若我绝不许你们在一起呢?”
“那我也只能认了。”
流徵答得很快,语气之中的决绝谁都听得出来。
花姑原本还在一边等着看热闹,此时听到这句话却忍不住了:“叶霖风,你差不多就行了。你算一算看,要是小雅雅来我们家了,我们就白白多赚了个乖巧的女儿,若是你敢拆散她们,我们可就一个女儿都没有了!”
叶霖风有点头疼。
说实在的,他别的都不怕,就怕花姑的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