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徵得出一个结论:金玉赌坊的大老板是个很有眼光的人。
一语中的,且入木三分。
南宫雅……对,她就是一个乱花银子只知道梳妆打扮毫无内涵的女人。对,连她这种没脾气又随遇而安的人都快要被折腾死了。
那天晚上,南宫雅非拉着她逛了大半夜,光是白色的衣袍就买了三套,接着又叽里呱啦地报了一堆在流徵看来全是一个色的颜色。
“淡竹色,碧水色,青兰色,若草色,松叶色……对,还有雾灰,霜白,茶鼠,薄墨……”
“嗯,这些都不要。”流徵十分简单粗暴地将南宫雅刚拣出来的衣服全塞回了老板的怀里,“只要那三套白的。”
“等……等。”南宫雅一脸的痛心疾首。
“走。”流徵冷冽的目光一扫,直接让成衣店老板以及购物欲旺盛的南宫雅乖乖闭嘴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紧接着,秉持着“银子就是用来花的”这一观念的南宫雅一路扫荡,买了一大堆各式各样在流徵看来既不好看又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
再然后,南宫雅又念叨着肚子饿了,什么烧白薯,烤串,煮馄饨,炸糕都要尝一遍。
流徵忍无可忍,一把揪住南宫雅的后衣领把她拖回了客栈。
这一晚上闹下来,流徵累垮了。简单梳洗之后,她在屏风后换了衣服,倒头就睡。可南宫雅却十分精神。大概因为逛街逛得太开心,又吃多了东西,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她实在有些无聊了,便凝神屏气地侧耳倾听——
听屏风之后的流徵睡着之后绵长的呼吸声。
这感觉十分奇妙。
其实南宫雅的胆子挺小的,在家里的时候也不太敢一个人睡,总是会喊个丫头在睡房的隔间里守着,有时候她睡不着还要让丫头陪她说话,而且十分霸道蛮横地命令丫头,必须先让她睡着才许睡。
所以,像这样既睡不着又没人陪着说话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
不过,她自离家之后所遇到的“头一回”却也不少了。这么一想,南宫雅又忍不住想到那个将她当赌注输掉了的上官策云。要说怨忿和委屈那自然是有的,可要说到恨,却又没到那个地步。她本来对那个上官策云就没什么感觉,愿意跟着他去孤鸿山庄成亲,也是因为父母过世,她又不是个喜欢依附他人或痴缠不休的性子,于是便说走就走了。再者,她觉得既然是自幼订的亲事,自然是应当履行的。
可如今……
如今这算怎么回事呢?南宫雅也有点想不明白。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现在这样似乎……也没有很糟?南宫雅迷迷糊糊地想着,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南宫雅睡得晚,这一觉就很沉。
所以当她被推醒的时候,一肚子的起床气。是哪个不长眼的丫头竟然胆敢打扰她睡觉!南宫雅睁开眼睛正要破口大骂,却……
愣住了。
这……这是谁啊?
是个……男人,对,好像是个男人吧,但却是个她从来没见过的男人。一身白衣,头发束了一半起来,倒也不像南宫雅往日见的那些世家子弟一般用什么玉冠,而是简单地用发带绑了,竟是说不出的清爽好看。样貌也生得漂亮,眉眼偏长,眉峰微挺,较之常人多了几分凌厉之色,眼神倒是十分澄澈,像是心思纯善之人,再往下,薄唇……冷血寡情之相。
这人……倒也没有多么惊为天人的美貌,但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
让人有些挪不开目光呢。
南宫雅愣了半晌细细打量,全忘了自己的初衷。
而站了半天等得不耐烦的“男人”的眉毛又扭成了一团:“快点。”
“快……快什么?”南宫雅还没反应过来。
“走人。”
这一句话丢过来,南宫雅却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啊”地大叫了一声。对对对,她此刻不是在南宫家,身边也没什么丫头,而是……
“叶流徵!”
“说!”流徵忍无可忍。
“你你你……你是叶流徵啊?”
南宫雅又开始说废话了,而流徵则显然没有回答这种废话的打算。南宫雅只好揉了揉眼睛,老老实实地起床收拾准备上路。但她心里却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而是在心底默念了一百遍“这竟然是叶流徵!”“这竟然是‘那个’叶流徵……”“叶流徵竟然比男人还好看……啊呸!不对,是穿上男装比男人还好看……也不对……”……
等她渐渐地接受这一事实之后,她再次深深地认同“人靠衣装”这句话。同时她也在心底暗自打算着,原来这个叶流徵长得这么好看,要不过会儿再去街上买几套衣服配一配?但南宫雅又隐约回忆起前一天晚上流徵那种要杀人的眼光。
还……还是算了吧。
南宫雅不愿意下楼,流徵只好让她呆在房里,自己下去厨房找点吃的。
等啊等啊,等着等着南宫雅就开始哈欠连天,困了。她原本就靠坐在床边,此时歪歪斜斜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在床上。
这时候,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了。
南宫雅瞬间就精神地坐直了。